可茵年方三歲便父母雙亡,卻是不可原諒了。

周恒見她麵色堅毅,顯然是要觀看全過程了,知她對薛平安恨之入骨,恨意蓋過對這種酷刑的害怕,輕輕擁了擁她,道:“大仇得報,嶽父嶽母在天之靈得以安息,從今以後,你也要快快樂樂的才成。”

崔可茵心裏感動,用力點頭,道:“我會的。”

跟他相識相知相愛以來的點點滴滴,如電光火石般在腦中閃過。幼時的惶恐,少女時的自製,緊閉防備的心門,在遇到他之後,一點點敞開,快樂一點點滲進來。如今大仇得報,她也不再是剛失去父母那個小女孩了,她有很多事要做。她有夫有子,有自己的家要維護。

崔可茵緊緊摟住周恒,喃喃道:“謝謝你。”

真不敢想像,如果沒有遇到他,如果沒有嫁給他,她的日子會是怎麼樣。

周恒輕撫她的後背,道:“你還有我。還有樂樂。不如我們再為樂樂生幾個弟弟妹妹?”

“你這人!”崔可茵的感激悲傷之情被周恒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知破啼為笑,嗔道:“你成天在想什麼呢?”

難道政務還不夠他忙的嗎?還有空想這些事兒。

周恒本就是要岔開她的注意力,見她笑了。也嗬嗬笑了兩聲。

崔可茵情緒穩定下來時,獄卒已驗明薛平安正身,稟報了監斬官,隻待午時三刻到了行刑。人群中走出一個身披灰色鬥蓬的老者。正是崔振翊,他走到薛平安麵前站定。神情複雜。

薛平安苦笑道:“難得崔大人前來送薛某。”

崔家可真是恨他恨到骨子裏了,這是親來看他上路才肯幹休啊。

崔振翊道:“皇恩浩蕩,你裏通外國,隻滅三族。真是便宜了你。”

通敵謀反,都是重罪,滅三族確實是皇帝開恩。薛平安自家知自家事。也不辯解,道:“崔皇後安好吧?沒想到崔解元英靈早逝。還留下如此有福氣的女兒。”

崔振翊眼神淩厲,道:“你不苦心吧?”

薛平安突然哈哈大笑,道:“薛某就要做刀下鬼了,不甘心又能怎樣?平生最得意事,莫過於把國丈推下水。崔大人,薛某比令弟多活十多年呢,就是滅我三族又如何?”

完全是一副賺到了的表情。崔振翊皺眉道:“你父母妻兒就要成為刀下鬼了,你不怕死,也不為父母妻兒著想嗎?你最小的兒子,隻有四歲吧?”

所謂滅三族,便是父母、妻、子,共三代。

薛平安父母俱在,已被拿下獄中,隻待擇日問斬了。

想到白發蒼蒼的父母在獄中受苦,死時連個全屍都保不住,小妾生的兒子極是可愛,他老年得已,愛如性命,卻因自己的緣故,隻活了四歲。薛平安自是悲傷,卻不願在崔振翊麵前顯露出來,隻道:“富貴在天,生死有命,他投錯了胎,怪得誰來?”

崔振翊冷笑道:“有你這樣的父親,確實是上輩子沒積德。”

薛平安老臉一紅,強辯道:“命不如人,又能如何?”

突聽崔振翊身後一個清脆的女聲道:“自己作惡,累及子孫,反而大言不慚,把你千刀萬剮,反而髒了行刑的刀。”

崔可茵在竹樓上看到崔振翊來了,便和周恒下了竹樓,走到近前,剛好聽到薛平安的話,忍不住出言相譏。

薛平安在崔可茵坦坦蕩蕩的注視下低下了頭。說實話,落到今天這個結局,他心中如何不怨?隻是他不怨自己,而是怨王哲太愚蠢,自投死路;怨崔可茵運氣太好,成了皇後。心想,如果她隻嫁個閑散王爺,抑或是嫁個名門子弟,再恨他又能如何?他從羊角堡活著回來,還不是如唐天正一樣得到重用,高官厚祿享用不盡?何至於落到今日身受淩遲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