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雨樓
文案
愛恨情愁無非過眼雲煙
亦真亦幻莫不讓人動容
古往今來始令殘言成文
人妖鬼怪終是末路殊途
楔子
一切的開始,不過是一場湖畔之會。
時至午夜,巨大的圓月運行於天。月光下層林如雪,一片片吹起戰栗的波濤,又漸漸傳遞開去,月光穿透參天老樹的空隙,瀉下瑩白光柱,投射於地。
這片尋常人難以企及的秘境,原本一直是如同古鏡般的端圓孤獨,今夜卻被輕微的擦擦聲響打破。
男孩的球鞋踩過老樹的氣根,又攀上橫亙的巨石,月光微微照亮了鞋頭濺上的泥點,顯示他已經走了相當長的路。
忽然,男孩立定喘了喘氣。前方,層層樹林之後,山坳之間,竟然嵌有一泓湖水。
湖麵如鏡,盈盈滿溢,在月光下幽幽地透出藍光,如星辰碎撒,變幻著難測的光芒。
隻見湖邊突出的巨石之上,立有一個頎長的人影。
那是一個男子,一襲墨色長衫,黑發如瀑,幾至垂地,風灌滿他的衣袖,揚起如不祥的蝶。
奇怪的是,連他的肌膚,竟也是黑的。可是眉目卻溫和精細,顯然是東方人的輪廓。
在深夜的林間,看到這樣一個詭異的男子,男孩的眼睛卻微微發亮了,他加快了速度,深一腳淺一腳的跑上前去。
黑發男子聽到響動,回頭,見到形容狼狽,呼吸淩亂的男孩,卻微微一笑,沉靜如淵。
“你來了。”他道。
男孩歡喜:“可算找到你了。尋了你好久。”
“哦,你來找過我?”
“嗯呢,上個月遇見你之後,我每日必來,你卻總是不在……”他微微露出沮喪,顯然是等得辛苦,可轉而又仰起臉笑道:“現在想來,一定是你去了別處,我沒有遇到罷了啦。”
男子笑而不語。
“怎麼,難道我說得不對?”
“我上次便說過,隻有在圓月之夜,你才能見到我。”
“是麼……”男孩難掩失望,可過了不多久,又開顏道:
“那麼今天,又是什麼故事呢?”
“哦。”男子有些心不在焉地應道,緩緩在湖畔巨石上坐了下去,慢悠悠摸出一杆煙,煙絲嫋嫋翻出暗金的火光,煙霧升騰,幻出如遠古圖騰般神秘的符號。男孩盤腿坐在他旁邊,月光下眼睛裏盡是好奇的光芒。
兩人頭頂,圓月清輝,渾圓如盤,盤中有黑雲彙聚,隱然如字:
--妖雨樓,夜談--
第一夜(上)
這年春天一直在下雨,整個洛陽城似乎都沉浸在水霧中。
柳乘風斜斜的坐在窗邊,靠著軟榻,拿著書心不在焉的看著。他明年就要去京城考試,家裏自然是不會讓他出去,往日那些酒宴詩會早就被隔絕在千裏之外,如今每天隻能讀書讀書。
雨落在屋外的芭蕉葉上,敲打的聲音很清脆。一隻灰黃色的鳥穿過芭蕉葉飛到了柳乘風的窗邊,站在窗台上,歪著頭看著他。在鳥頭的兩邊,也不知是耳朵還是臉頰上有兩點胭脂紅,顯得特別的好看。
“紅耳兄,你來了。”柳乘風輕輕地叫著它的名字,伸出食指去觸碰它的尾巴,紅耳猛的側頭看過來,張嘴發出“布—必”的叫聲。柳乘風伸手接了點兒雨水,朝著它彈去,紅耳展開翅膀飛到他的頭上,用爪子抓住了他的頭發。柳乘風微微皺眉,反手想去把紅耳抓住,才抬手,紅耳就飛到了書桌上。
柳乘風挑眼看著它,紅耳卻跳到硯台裏踩上墨汁,正得意的在他的書上走來走去。柳乘風咬著牙,跳下軟榻往書桌撲去,紅耳似乎早就料到,展開翅膀飛到外麵的海棠樹上站定了,這才得意的叫喚了幾聲。
“好你個紅耳。”柳乘風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書,一邊還不斷的側頭看著樹上的鳥。等他把書收拾好了,這才站到窗邊慢悠悠的說道,“紅耳兄,你快些進來,外麵雨大。”
那樹枝上的紅耳微微側頭,柳乘風哈哈的笑了起來,說,“難不成還怕我報仇?”紅耳這才看了他一眼,才展開翅膀飛了下來。
紅耳飛翔的過程中,它變換著身形,由鳥化人,到了柳乘風麵前的時候已經完全是個翩翩公子的模樣了。隻見紅耳他那一雙鳳目往鬢角斜斜飛去,眼像是碧水流淌下靜靜臥著的黑石,讓人看了便想沉溺下去。一件灰黃的外衣沒有束腰,寬鬆的罩在身上,袖口是黑色的絲線繡成羽片做裝飾,衣角上隱隱的看到一道紅痕。衣衫隨著前行的步伐像是波浪一般前後搖動。
柳乘風拍著他的肩膀說道,“紅耳兄,你又捉弄我。”
紅耳淡淡一笑,這才開口問道,“不知我前段時間求二公子辦的事情,如今進展得怎麼樣了?”
柳乘風從桌上的小木匣中拿出一張紙遞了過去,說道,“那片林子我已經找人買了下來,這樣你和家人就能安心地住在那裏了。”紅耳接過來看,抬頭對著他感激的說道,“二公子辦事雷厲風行,紅耳這邊先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