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之前的倦怠之色,卻也沒有如臨大敵的緊迫感,律覃微微凝了凝神,仔細的辨別聆聽著。
十一二人——輕功似乎都不錯,卻都不像是頂尖的高手。聽腳步踏地的輕重,似乎還有一人負重。
律覃眯起眼,那一行人這時已走進他的視線,十二個人,個個穿著黑袍,帶著蒼白的麵具,排成一隊如鬼魅一般穿行於竹林中。而顯然排在第三的人步伐略慢一些,隻因他的身上扛著一個東西——一片紅豔豔的顏色在迷蒙的霧氣中顯得有些不真實——竟然是個女子,她長長的黑發垂下遮住臉頰,寬大的衣袖在風中飄搖。
城主下的令是劫殺蓮花教七聖女之一的取馨。說那話時候,麵容嚴肅至極,讓他絕不可大意,甚至還派給他十個影護衛相隨,他本以為會遇到多麼強勁的對手,怎麼現在……
管他呢!
律覃撩起了唇角——
早些完事,早些跟城主回去複命,還能早些回去見她,豈不一舉多得!
這麼想著,他的眼角卻已積聚幾分肅殺之色,冷冷的做了一個手勢,那十名影護衛便已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陣法襲向蓮華教徒,而他,也作為表率,舉刀俯衝下去,那狠厲刀風直取第三人背負夫人紅衣女子。
她就是那個取馨吧?
畢竟是作為影護衛之首,又是從千萬之人中提拔上來的,還是少年的律覃,桀驁非常,又因為思念心切恨,不得一刀就了結那個女人性命,好半時回城,而那取馨也仿佛沒有感覺到殺氣般,一直伏在那個蓮華教徒的背上,死死不動。
滄海蒼勁,刀氣不容小覷。
那女子卻懶洋洋撩起一縷長發,作勢拉弓射箭。
那刀一斤,那箭亦在弦上,千鈞一發,兩人卻是四目相對,電光火石,雷鳴閃電乍起!
滄海偏了,斬斷一根根翠竹,長箭歪了,擦過律覃的臉頰。
一連串的血珠子滾落下來,砸在滄海之上。
再抬眸,那女子的臉卻已若隔世。
他突然想起了城主看他的目光,那般深邃,以及城主身邊孟先生,蒼老的臉上,那莫名其妙,又意味深長的笑。
明白了,恍然之間,他卻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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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燃著的熏香,輕輕嫋嫋,飄散在空中,幻花成各式各樣的形狀,就如少年的心思,讓人難以捉摸。
一襲水色衣衫,背上還披掛著雪白的狐裘大氅,兩縷長發從耳側分然垂下。
消瘦的手腕,頂著一雙書生般的手,十根錚錚玉骨,讓人看一眼都不覺黯然生歎,這怎會是雙握刀的手?可沒有人知道,那刀,還是天下兵器譜上排名第一的吟月刀,一出手,便必有人要折與劍下!
可此時,莫任情卻隻是握著書卷,執於青燈之下,讀書人一般,細細的品味著其中的味道。
那還是他的父親莫風留下來的,據說都是摘的詩水音的良詞妙句,他每每讀著,都覺愛不釋手,就在心中勾畫著那白衣女子的樣貌。
可惜早已過了太久了,他現在已是十五歲少年,執掌幻鏡城都已經一年多了,原來在夢中可以依稀描摹的女子,此時都已經模糊了。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這《無題》中的兩句,是莫風的最愛,亦是他的。
每每摩梭著那枯黃脆生的紙張,他的眼中都流露出幾許不常見到的溫情。
他身邊的女人已不少,卻沒有一個,能走的進他心裏,他還在等著,等著母親說過的,那個配得上他的,而他亦不能辜負的,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女子。
可是等著,等著,又要何時才遇得到?
終是天人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