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段(1 / 2)

吹得人麵欲裂。王猛從懷裏摸出一幅畫卷,那是在趙國重逢時,藍熙之為自己寫的一首詩。心裏浮起一股淡淡的惆悵,他將畫卷放在懷裏,揮了馬鞭,又往龍城方向衝去。從這裏開始,他慢慢走出了一片廣闊的天地,先是在一場大戰中親手射殺曾不可一世的慕容俊,從此金刀鐵馬,成為關中秦國苻大王的中流砥柱,名列一代賢相……

棗木飛車平穩地往前飛奔著。藍熙之坐在馬車裏,抱著懷裏這個昏迷不醒的男人。他已經蓬頭垢麵,渾身各種汙垢膿血凝結成塊幹了又濕濕了又幹。

她緊緊抱住他,服下幾顆葛洪的提氣丹後,他慢慢睜開眼睛,恍若隔世:“熙之,熙之……是熙之麼……”

“水果男……”她抱住他的頭,微笑起來,“我曾多次對你食言,這次答應了你要和你在一起,就一定要在一起!”

“嗯,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他聲音微弱,在半昏迷狀態裏,見她那樣溫柔、那樣細心地為自己處理著身上的傷口,擦拭著那些令人作嘔的膿血,就像許多年前在江南一樣,就像當初自己家破人亡如黑夜逃竄的老鼠一樣。原來,她一直是自己生命中最後的一盞燈,每一次,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她都會及時出現在自己身邊!

他閉上眼睛,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安寧而舒適地睡著了。

這是距離火城百餘裏的一個異常冷清偏僻的村落,方圓幾十裏不過幾戶人家。鵝毛般的大雪已經連下了三天,四處白茫茫成一片,人走在路上,雪花飄飛得眼睛都睜不開來。

在這棟三十裏內唯一的簡陋的民居裏,嫋嫋炊煙正在將雪水融化,然後,一名侍衛將水倒在一個大大的瓦罐裏。旁邊,另外一個用枯枝生起的火堆上,熬藥的瓦罐飄散出陣陣的藥香。

屋子裏也生了火,整間屋子都是暖和的,石良玉的手腳卻是冰涼的。

葛洪重新給他服下了幾粒提神的丹藥,為他的傷口做了細致的處理。

藍熙之上前握住他的手,看著葛洪,聲音微顫:“道長,他還有沒有救?”

葛洪搖搖頭,沒有作聲。

藍熙之的眼神完全黯淡了下去,“多謝道長,我也知道他沒救了。”

“他的傷勢太嚴重了,又惡化得很厲害,癘氣已經完全浸入了五髒六腑。如果他能神智清醒地熬過今晚,就還有救……”

“如果熬不過呢?”

“就必死無疑!”

藍熙之看看床上氣息微弱的石良玉,他已經完全隻靠了葛洪的幾粒提神丹勉強維持著最後一口氣。要令他神智清醒地熬過今晚,簡直是在癡人說夢!

“要熬過這一劫,按照他現在的情況,除了藥物,主要得靠他的意誌了,要他強烈的求生意識才能支撐下去……唉,但願能撐下去啊……”

葛洪已經出去了,藍熙之坐在簡陋的木板床前,用帕子蘸了熱水擰幹,一點一點細心擦拭著石良玉身上的新滲出的膿血。

舊傷新痕深入骨髓,他殘餘的最後一絲氣息也越來越微弱了。藍熙之依舊一絲不苟地為他擦拭著身上的膿血汙痕,邊擦邊輕喊他:“水果男……水果男……”

他嘴唇微張:“熙之,熙之……”

他的聲音實在太微弱了,但是藍熙之還是聽見了,她停下擦拭的手,摸摸他的鼻息,低下頭,將臉輕輕貼在他的臉上,一滴淚水也沒有了。她的聲音和眼眶一樣幹幹的、澀澀的,“水果男,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喜歡你的?”

他笑起來,無限地喜悅:“熙之,你沒有說過,你以前從來也沒有說過……”

她也笑起來,可是他眼裏的喜悅的光芒隻這麼一瞬間就黯淡了下去,眼皮也慢慢地要合上了。她拉了他的手:“水果男,你不能睡著,你要一直睜著眼睛。道長說,隻要你熬過今晚,熬過今晚就有救了……”

石良玉疲倦地搖搖頭,眼神完全一片死灰。

外麵,忽然“哇”的一聲,一個嬰兒的洪亮的哭聲響起,石良玉眼睛一亮,眼裏立刻浮起強烈的期待之意。他拚盡了全身力氣似乎想要坐起來,卻依舊一動也不能動……

藍熙之看著他期待的眼神、掙紮不得而慌亂的神情,將臉從他臉上移開,笑了起來:“這是藍妹妹在哭,是你的女兒在哭。她就在外麵,你想不想見她最後一麵?”

他掙紮著點了點頭。

“你要見她一麵才肯瞑目?”

他的眼裏忽然放出光彩,似乎在說,對,我隻要見她一麵,馬上就會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