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一滯,翻過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寫到:“你受苦了。”

楊楓靈靜靜道:“苦是吃了不少,但我並非無辜。蓮兒,我這個夢做得太長,想起了以前聽佛,想到了因果之事。我所承擔的一切果報,都是前因鑄就,我想看看經書,可惜我看不了,今日,你幫我挑一本經書,寫給我看吧。”

那隻手靜了一會兒,輕輕地在她手心裏寫了一個“好”字。

不多時,或是那人取了經書過來,真的開始在自己手心寫了起來。楊楓靈感受著,一字字念出聲來,“聞如是。一時佛在迦維羅衛國。釋氏精舍。與千二百五十比丘俱……”

讀一遍經需要多久呢,一盞茶了不起了。

楓靈這一讀,就是一上午。她在那手不厭其煩的書寫中,將這一段經反複誦讀,終於背了下來。

楓靈畢竟虛弱,她喃喃念著念著,竟又睡了過去,隻不過呼吸綿長,神色安然,是確實睡著了。

那陪著她讀了一上午經的人緩緩退出門外,冬至日正午的陽光,灑在她妝容精致的臉上。

“她睡著了,看著應是無恙。”這人對著門外的青衣女子清冷開口。

“愛笙,哦,不,是皇後娘娘,”憐箏盡量讓自己的口氣放得平和,卻不自覺地帶出了一絲嘲諷,“辛苦您聽了一上午的經了。”愛笙獲知楊楓靈病篤的消息,當即從洛陽出發,趕了兩天的路,昨夜裏趕到了金陵便直勾勾地看著憐箏為楊楓靈施針,之後在床邊守了一夜。

愛笙對她話裏的譏誚無動於衷,隻冷冷道:“齊憐箏,你為什麼還會出現?”

憐箏不禁好笑:“我為何要消失?難道說宅心仁厚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不肯放過我這個亡命天涯的亡國之人?”

愛笙微微垂目,雙眸掃過憐箏坦然神色,挑眉道:“說到底,你家破人亡,她都逃不脫幹係。你不恨,你不悔?”

憐箏神色一滯,旋即灑然笑道:“你處心積慮,結果嫁給一個幾乎已成活死人的女人,你後悔過嗎?”

愛笙木然反問道:“我為何要後悔?至少,如今我是她名義上唯一的妻子。”

“哦?哪個她?是楊楓靈?楊悟民?還是楊徹楊光武?”憐箏好奇問道,“難道你騙得過自己麼?”

愛笙默然不語。

憐箏嗬嗬笑道:“我對你的位置、你的江山構不成任何威脅,皇後隻能是你,這江山隻能是大民。如今,我的唯一心願,也就是將她治好而已。”

愛笙深深望著憐箏,問道:“你,真的能治好她?”她的語調不再像剛才那般冰冷,有了些許的起伏。

憐箏微微闔眼:“我會治好她的。”

愛笙唇角微微勾起:“那就請你治好她。”她向著憐箏深深地施了一禮。

她沒有理會憐箏之後的表情,直起身子,飄然而去,口中淒然誦著方才的經文:“……賢者好布施,天神自扶將。施一得萬倍,安樂壽命長……”

憐箏恍惚覺得,方才的楊楓靈是不是突然靈光乍現,認出了守在她身邊的人,就是墨愛笙,所以才會央她陪著自己讀了一上午的經。

不知怎的,她心底對墨愛笙也起了一絲憐憫來。

這之後,憐箏再一次趕走了田謙夫婦,逼他們回家趕緊生娃娃。

她這個庸醫,而今已經足以勝任照顧楊楓靈的生活了。

除夕之夜,吃過簡單的清粥小菜之後,憐箏拉著楓靈到了院落裏,遙遙望著金陵城的焰火,在冷清的小院裏點了一串爆竹,劈裏啪啦的聲響帶來了一時的喧鬧。

楊楓靈負手立在她身邊,微微笑著,晶亮的眼裏跳動著明豔的火光,就仿佛她看得到一般。

她說:“蓮兒,焰火好看嗎?”

憐箏一呆,脫口道:“你怎麼知道我在看……”她胸口砰砰直跳,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