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負

江南煙雨水榭花,秦淮玉樓,鍾鳴鼎食。

綠蘿畔上係紅紗,渾渾噩噩,不複還家。

依舊是夜色深深,一夕風流一夕醉,一晌貪歡一晌空。

明月樓裏落芳隱隱。明月樓,月明處。人人道月色無常,忽而東樓忽而西,卻不知這世間情情愛愛,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秦淮河上煙籠寒水,畫樓西畔歌舞升平。月色似錦,端的是良辰美景。

記得也是這般的風景,這般的花燈夜。男子立在秦淮河上的三生橋。都說上了三生橋,便是緣定三生三世,生生世世不離不棄。而此刻,那高傲的男子卻是孤身一人凝立在橋畔,望著對岸的明月樓。

明月樓裏月色隱隱,青燈如火。也是有那麼一位女子執著紅牙板,晚晚歌唱。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少女唇邊笑意盈盈,卻脆弱的教人心疼。

那是慕容紫英和韓菱紗的第一次相遇,那一晚,水麵上浮起了金色的流螢,將水中的圓月照得不真實。

“你那時的笑容,足夠我記上三生三世。”三生橋上,男子執著女子的手,淺紫色的衣在月色裏被鍍上淡淡的金。韓菱紗抬頭的時候,正對上那一雙燦爛的眸。

直到後來,那依舊是韓菱紗記憶裏最燦爛的部分,卻是糾糾纏纏,不知道是愛是恨。

那夜橋頭,慕容紫英變為韓菱紗贖了身,帶回了九王府。韓菱紗方才知道,眼前的男子便是當朝聖上的第九個兒子,離王慕容紫英。

慕容紫英為韓菱紗折下一枝梅。韓菱紗默默凝視,突然間不知所語。梅花已經不複豔麗了,才發現已經是初春。

寒冬剛剛過去,春日姍姍來遲。可是秦淮的花早就不複存在,便像是這殘雪裏的紅梅。

秦淮河畔的花,開得早,謝得也早。常常是春華遍地的時候,一地亂紅,一地芳華,一地神傷,一地破碎。

“開的得意,紅的寂寞,謝的匆匆。”韓菱紗凝視著自己的衣角,衣帶是嬌豔的紅,像梅瓣一般的色彩。張揚而豔麗,便如那明月樓裏的笑靨一般動人。可誰知那笑容是強弩之末,沒人看得透的虛假。

“何苦感傷,花謝了自然可以有再紅的時候,萬物消長乃是常理,這一季一季也不需掛心。”慕容紫英接過花朵,輕輕一拋,花影便渙散了。

“紫英,你怎知花謝可以再紅,你又怎知花再紅的時候,還是這番的人人事事?”

“你的心思怎麼總是比常人多一分?”慕容紫英無奈的笑,覺得少女太過患得患失。

“嗬嗬,就等你這句話了。”惡作劇一般的跟著笑出來,眼角彎成一個極為好看的弧度,“我看是你的心思比平常人少一分吧?”

紫英無奈的望著少女,搖了搖頭。什麼話也不說,也不反駁,到讓少女不滿起來:“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好歹也要有些反應吧。”

“這個……甘拜下風。”隻好歎了口氣,裝出一副極為苦惱的樣子,滿足一下韓菱紗的自尊心。

“小紫英,算你識相。”

每當這時,慕容紫英的思緒就好像飄渺了一般,眼睛裏的神情變了又變,有時候熟悉,有時候陌生,最後露出寵溺的神態。

寵溺的笑容像是一張大網,讓韓菱紗不由自主的沉溺。隻記得男子的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險些灼傷了她的眼。

她問他,為什麼鶯歌燕舞無數,那夜的明月下隻看到她一人。

慕容紫英笑:“因為你一塵不染,單純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