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飛浮聽見的那聲音,便是她踩著岩壁上的樹枝兒飛來的動靜。

季四九從窗戶外麵翻了進來,一把拎起床上躺著的阿猿,把它扔了出去。阿猿飛到外麵,“吱呀”叫了一聲,鑽進樹叢裏沒了聲響。

她背上背了個簍子,裏麵放了些青草和小花,抬手就按住了江茗的手腕,踟躕了片刻問道:“不能,我覺得你這血脈都打通了,早就應該好些了。”

江茗此刻帶著青布,不然一定剮她一眼:“我還騙你不成?真的看不見!天亮天黑我都分不清!”她一把抓住季四九的胳膊,說道:“老季,我這輩子全靠你了!你總不能看著我辛辛苦苦掙來的銀子,我連看都看不見吧?”

季四九不知道說了多少回了,如今便又老神在在的說道:“五十說了,你及笄這年有血光之災,能活命就不錯了。如今你就是看不見了,證明你大限未至,能好,能好。古語不是有句話專門來形容你這種人的嗎?”

江茗:“什麼古語?”

“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江茗叫道:“飛浮!快把這人給我逮住!今天我非得揍她不可!”

季四九連忙告饒,她想了片刻,說道:“再等等。你才來了沒幾天。”

“再等等?!”江茗罵道:“萬一我真瞎了怎麼辦?”

季四九“嘿”了一聲:“我早就聽飛浮說了,你在外麵找了個相好的!當時是誰和我說,這輩子就銀子最重要,男人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的?你說,你是不是因為人家長的好看,怕以後看不著了,這才著急的?”

江茗歎了口氣,肩膀往下鬆了鬆:“你管那麼多?有本事你也出去找一個啊!”

季四九“哼”了一聲:“不行,我沒你這麼命大。師父和五十都說,我要是出了這座山,就是被男人弄到死的命。我不出去,我也不見男人。”

她說著,手摸到江茗的腦袋後麵,又從筐裏挑出了些草藥,連帶著今日張赫送來的那些裏麵挑挑揀揀,說道:“淤血總還是有的,今晚再喝兩劑藥吧。”

江茗:“……我懷疑你故意整我,你知道我不愛喝藥,還一下子就是兩劑。”

季四九拉著飛浮過來,指了江茗說道:“你告訴她,我不僅今晚要看她喝兩劑藥,我還知道,她那個相好的讓她一天隻能吃五顆糖,但是她今天已經吃完了五顆了!”

江茗一臉震驚,問向飛浮:“真的嗎?”

飛浮點頭:“真的。”

江茗:“……”

夜裏,江茗硬憋著喝下了藥,又掙紮叫囂這藥苦的傷天害理,一定要再吃糖。季四九拿著糖包轉身就跑,壓根不搭理她。

江茗折騰了一會兒,覺得沒戲了,這才磨磨蹭蹭的睡了。

…………

“茶茶!”遠處是殷楚的聲音,但是好遠好遠,江茗根本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周圍都是海水,她一開口就有濃鹹的海水直接灌到嘴裏來。

雨下的很大,海浪滾滾。她水性向來還不錯,但這並不足以讓她能在海上活下來。海水是那麼的冷,冰涼刺骨。不管白天的溫度有多高,日頭有多足,海水就像捂不暖的人心,深沉幽暗,摸不到邊際。

她甚至不知道哪裏是上哪裏是下,就拚了命的掙紮。幾個船員到了水裏反而如魚得水,甩掉那些黑衣人,朝她遊過來。

張赫肩膀上的傷口還在流著血,可被海水一衝,也沒了蹤影。

他遊到江茗身旁,擦了把臉:“他上了小木船!那邊!往那邊遊!”他拉拽著江茗,咬緊牙關,把她往那邊帶。

江茗和殷楚之間隔著的是已經斷成兩截的貨船,因著剛才的傾斜,大批的貨箱向著一側滑去,裏麵裝的是石塊和穀子,按著一頭往下壓,另一頭就這麼直直的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