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世昌臉上扯開一抹淒然,“對不起……我到底沒能真正愛你……”
李笑雲道,“這麼多年的默契, 對我來說,夠了。你心裏那個人,就讓他在那裏吧。那個時候,你們的事傳得滿城風雨,他也是個可憐人。我和博文會為他立牌位的……想不到這個時候還能跟你說說話,世昌……”李笑雲哭倒在沈世昌懷裏,沈世昌抱住了她,輕輕撫著她的背。
一個少年人,懷中抱著老太太,這畫麵實在是有些違和。
“上路!”黑無常突兀的聲音打斷了這夫妻的話別。
白無常手中鎖鏈放出,纏在了沈世昌腰上,將沈世昌拉開。李笑雲失了依靠,軟軟滑坐在地上,嘶聲喊道,“世昌——”
又是一道白光閃過,屋子裏便隻剩下沈博文,李笑雲,還有躺在床上的沈世昌年老的軀殼。
外間已經黑了下來,屋子裏很安靜,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但是,沈世昌的魂魄已經離開了。
顏惜之也離開了,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李笑雲還在抽泣。
沈博文的心仿佛被掏空,那是從未經曆過的失落和挫敗。
那畫還在,畫上的人,原來真正存在過,他的名字叫做顏惜之。
接下來的幾天,沈家莊一片素白。
從此,莊上多了一個房間,裏麵掛著顏惜之的畫像,供著顏惜之的牌位。
早晚三炷香,在後麵的日子裏,沈博文不曾間斷過,此是後話。
卻說黃泉路上陰風急,沈世昌由著無常牽引,一臉坦然。
再走黃泉路,顏惜之卻是被黑無常扛在肩頭,就像一件貨物。
轉眼就到了幽冥地府,進了一個不大的殿堂。
兩邊牆上的鬼火幽幽泛著藍光,光線並不十分光亮,顯得冷冷清清。
有一個人,正坐在那裏,在這並不明亮的幽幽藍光之中,他看上去是如此年輕,竟像個瓷娃娃。
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五官,他並沒有正襟危坐,而是慵懶地一手撐著頭靠在椅子上。
他也沒有戴頭冠,一頭微卷的發鬆鬆披在肩頭。
待到想要近前看仔細些,卻是被黑無常冷冷地攔住了,“見了鬼帝,還不叩拜?”
沈世昌一愣,“這……”
白無常笑眯眯說道,“如假包換,不折不扣。我們鬼帝隨和,但這必要的禮數,還是不能免的。每個人到了這裏,都要像鬼帝下跪,無論他是生前富貴尊容,還是貧窮下賤,到了這裏,都一樣。”
那鬼帝隻懶懶散散看著他,那視線是看著他的嗎?沈世昌隻覺得他隻是看著他所在的方向,但他並沒有看著他。他這個凡夫俗子,是不是入不了他的眼?
還在發愣的時候,白無常輕輕碰了他一下。他回過神來,忙跪下抱拳垂首朗聲道,“蜀中劍川沈家莊沈世昌見過鬼帝。”
頭頂上,清朗的聲音傳來,“你這一世前麵荒唐,後麵倒是發奮圖強,也做了不少善事,老來受點折騰,也算是現實業報。小白啊,帶他進去吧。”
白無常長聲幺幺答了聲“是”,便牽引著沈世昌向著裏間去了。
沈世昌被帶走後,就剩下黑無常,和被黑無常扔在腳邊,被鎖得結結實實的顏惜之。
鬼帝起身,走了過來,“小黑,放了他,你也先進去吧。”
黑無常便將鎖鏈收回,退下了。
殿裏一下子安靜得出奇,隻剩下鬼火偶爾劈劈啪啪的聲音。
顏惜之自知犯下大罪,倒是坦然地跪在那裏。
“時限未到,鬼差告訴我他們拘了你,所以我專程在這裏等著你們。原來,那沈世昌就是你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人啊。”鬼帝踱到顏惜之的身邊。
顏惜之埋著頭,不可置否。
“你心裏頭的結可是解開了?”鬼帝問道。
顏惜之還是不答話。
“隻是你到底害了人,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呢?”
顏惜之竟是笑了,“任憑處置。”
“不需要辯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