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們的船都出海去了,折射著陽光耀眼光線的海麵上幾隻海鳥低低盤旋著。
他駐足在一座木屋前。
就地取景地建在一處平整的山岩上,和一路上見到的住舍比起來還相當的新。比起江戶的藩邸,不但連像樣的圍牆也沒有,大小最多隻及得上廚房的麵積而已。用木籬圍繞起來的小小院落中,從石砌的小池子裏傳來魚尾撲騰水花的聲響,敞廊上的竹筒裏插著不知名的粉白色花朵,精致的格子窗,淺色的竹簾,還有隱隱的墨香。
並沒有找到寫有姓氏的門牌,海堂卻可以肯定這裏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了。
“請問,青野生在嗎?”他站在樹籬外,朝屋子喊了一聲。
除了一隻被驚起的雀鳥,沒有任何回應。
人類是沒有翅膀的,有什麽辦法能夠無聲無跡地從大江戶中消失不見呢?海堂一度為了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縱然把江戶的每一個角落都搜遍,甚至把範圍擴大到近江一帶,後來不願意就此心灰意冷的他也隻身前來薩摩藩碰運氣。可是所有的努力都隻換來徒勞而返。
那麽多年了,在茫茫人海中尋覓故人的蹤跡成了他的唯一使命。
在看不到盡頭的路途中他不止一次地幻想,等找到他們之後他該說些什麽呢?家裏的人們都很好,將軍下令在半年的時間就重建藩邸,大石宣布了被委托保管的手令,龍馬在成為手塚養子的半年後順利繼承了家督之位。真田徹底銷聲匿跡,幕府沒有再追查當天參與縱火的教徒,所有人的生活都慢慢地回到了平靜的軌道上。可是海堂知道,家裏的人們沒有一天不在等待著他能夠帶回好消息。
如果不是數月前遇到一個叫井上守的人,海堂的足跡永遠也沒辦法到達這個人世間的角落吧。
那位以旅店老板的身份出現在麵前的老者,盡管是在大津擁有產業卻擁有一口流利的飯道山口音,讓海堂嗅到了同類的氣息。從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口中,海堂不但知悉了手塚遠在薩摩的落腳處,就連使用的化名也一清二楚。後來經過調查,這位井上守原來是曾任甲賀氏的長老之一的忍者,而他與手塚家的淵源卻已經無從證實了。正是他一直在暗中利用情報網為手塚提供各種線索,也是他幫助在那場大火中身負重傷的手塚逃離江戶。
得知手塚曾經在大津度過數年時間用來養傷,海堂不禁嗟歎多次去近江之地搜索的自己也許有很多次與苦苦尋找的人擦肩而過。
“當時真的是很危險呢,你的主人。雖然肺部的灼傷已經治好了,身上被燒傷的部分還是久久無法治愈。希望薩摩的溫泉可以幫助他減輕痛苦吧。”
“不二桑……他……”海堂抑製著自己顫唞的嗓音,幾乎湊不成完整的句子。
“啊,那個孩子一直陪在家主的身邊呢。”
直到很多年過去,海堂一直無法忘記那天在大津的一座陌生的旅店裏,夕陽映照著火紅的萱草,牆上的畫卷裏坐著一個藍衣少年,他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琵琶湖揚起頭。臉上既沒有悲傷,也不曾微笑。畫軸下方的時間是元和八年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