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體,一時被錢冒駭人的死不瞑目,以及腥熱的血腥氣迎麵一撲,登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徐弘駭了一跳,忙接住小皇帝,拔出長劍,要將其送回馬車,“護駕!”

然而除了徐弘自己,以及幾個貼身侍衛,他身後的禦林軍早已亂成一團,自己人打殺起來。徐弘定睛看去,幾乎目眥欲裂。錢冒不是個例,好幾個被拉攏過來的統領,都被身邊人猝不及防殺掉,僅存的兩三個反應敏捷的,也被反水的兵士圍攻起來,根本來不及組織手下反擊或是救駕。

徐弘帶來的禦林軍大軍,被分割得四分五裂。而小皇帝退走,主將被殺,下麵的兵士群龍無首,又兼直麵同袍反水,一個個反應不迭。又有威望顯著的禦林軍統領丁唐在對麵喊,降者不殺……在徐弘艱難地護著小皇帝,奮力拚殺,把小皇帝推上馬車時,身邊廝殺聲震耳,他卻分明聽到一聲刀戈落地的清脆聲響,這第一聲仿佛開了一道閥門,接二連三的兵戈落地聲傳了過來。

徐弘身體一僵,慢慢轉過頭來,隻見身後禦林軍一片接著一片,棄掉兵戈,跪下投降。

這輛馬車成為一座孤島,被丁唐部下和反水的禦林軍團團圍住。丁唐這一陣甚至沒有下馬,佩劍都不曾見血,看了一眼徐弘橫在身前的長劍,對部下吩咐道:“都拿下,死傷不論。”

徐弘喊道:“爾敢!”

丁唐回頭,似笑非笑,“不過是敗軍之將,我如何不敢?”

徐弘手掌攥緊劍柄,嘴唇緊抿,“這是陛下,你是要犯下弑君之罪嗎?”

丁唐聳肩一笑,“這與我有何相幹?陛下一貫體弱,被亂軍驚到犯了病,要怪也隻能怪不顧陛下`身體,一意挾持陛下至陣前,指望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徐太傅你吧。”

徐弘眼底翻滾著屈辱,但形勢所迫,終究還是艱難開了口,“你這樣擅做主張,殿下知道嗎?不論如何,陛下終究是殿下一手帶大的弟弟,我也是她腹中孩兒的父親。”

“先前兵圍公主府,說要大義滅親。現在兵敗了,倒要來念姐弟情分,夫妻情分了。”丁唐嗤笑一聲,“徐太傅,同朝多年,我今兒個倒是才知道,徐太傅竟是這般厚顏無恥。”

“丁唐,你……”徐弘咬牙道。

“罷了,今兒個殿下誕子,不宜造殺孽。”丁唐揮了揮手,“先留下性命,等殿下處置吧。”

徐弘鬆了口氣,放下手中佩劍,被丁唐部將擒下。

丁唐命部下接手降兵降將,下馬來到公主府門前,林澤開了門,二人正要說話,卻聽府內一陣歡呼聲傳來,一個小宮女衝了過來,歡喜道:“殿下誕下麟兒,母子均安。”

林澤和丁唐對視一眼,皆是一笑,“實乃天助也。”

不遠處的徐弘聽到,妻子誕下麟兒,自己如今卻成了階下囚,不由心中一痛。

翌日,周瑛從昏睡中醒了過來,她一人獨大,也不用在乎舊俗,擦了身子,洗了頭發,喚素枝抱來孩子。孩子被放在周瑛枕邊,小小一團,渾身紅通通的,鄒巴巴的,實在有點醜。

周瑛嫌棄地戳了一下孩子的小臉蛋兒,“紅皮猴似的,長大要還這麼醜,我就不要你了。”

素枝忙推開周瑛使壞的手,失笑道:“現在皮膚紅,長大才能有一身白皮膚。再說小殿下哪兒醜了,瞧這小鼻子多翹,小嘴巴多可愛,眼睛又大又亮的,長大了肯定十足是個俊俏公子。”

周瑛懷疑地打量兩眼,“真的嗎?你想多了吧……”

兩人正笑鬧著,簾外有人來報,“殿下,林大人求見。”

林澤進來,先向周瑛道了喜,然後談起正事,將昨日徐弘起兵被擒一事悉數道來。最後,林澤說道:“陛下受了驚,在宮中養病,從逆者皆已下大獄,不過……徐太傅傳話說求見殿下。”

周瑛順手玩著孩子軟綿綿的小手,沉吟道:“帶上來吧。”

林澤領命下去。

沒過多久,徐弘被帶了過來,因著徐弘會武,眾人不敢怠慢,五花大綁。

徐弘進得門來,見到周瑛身旁孩子,不由眼中一亮,情不自禁想要上前,卻被丁唐牽住繩子,踉蹌了一下,神情不由一暗,低聲道:“我可以……看看孩子嗎?”

周瑛漫不經心逗著孩子,淡笑道:“你昨日趁我生產,兵圍公主府時,就沒惦記過孩子的死活,現在又何必作此憐子情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