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訓有之。
蘇小鼎為錢鋌而走險,也是極自然的事。
她幾乎熬了個通宵,守著工人布置明仁酒店小宴會廳的婚場,完事的時候淩晨四點。她看了下時間,再有三個半小時天亮,鮮花和甜點那邊的人才會就位。這個點也不能回家睡覺,便直接下酒店地下室,在車裏湊合幾個小時。
鬧鍾定在早七點,響的時候她正在夢裏煎熬。漫天遍野的黃紙錢,紅綠色的喪傘,大片大片的黑色灰燼翻騰,一個花崗岩墓碑將她深深壓在泥地裏。她掙紮著辯解,這都是新娘子自願的,她隻是拿錢辦事,何苦要她死?
醒來就頭痛,在方向盤上撞了兩三下,直到整個人清醒。
觸黴頭的預兆,看來今天不能善了。
蘇小鼎咕噥著搖晃脖子,打了幾個電話給助理小吳催促流程。
妝發那邊已經搞定,攝影的跟著新郎官出發去接新娘子了,送鮮花的車和花藝師已經在路上,甜點師傅也緊趕慢趕過來,特別請來負責主持和熱絡氣氛的主持人路天平也出門了。
看起來萬事俱備了。
蘇小鼎下車,拎著自己鼓囊囊的包去宴會廳看布置。今日婚宴,新娘子設置了兩個方案。如果新郎官表現得好,自然是百年好合;如果表現得不好,那就是喜事喪辦。百年好合好辦,你好我好大家好,夫妻牽手的時候狂撒白玫瑰花瓣就行;喜事喪辦就略麻煩些,得打開偷偷藏在宴會廳設備層的機關,飛下黑紗,灑下無數的紙錢和冥幣。
雖然約定了高昂的風險金,行業口碑岌岌可危。
她揉了揉眉頭,徑直往電梯廳去。恰好,電梯在本層停。
門開,蘇小鼎走了進去。
裏麵已經有人在,西裝革履的大高個男子。他劍眉深眼高鼻梁,表情略有些矜持高冷。衣服的腰線掐得特好,顯得他更出挑。酒店出入,果然容易碰上入眼的男人。
蘇小鼎便多看了一眼,這一眼正正對上男子的眼睛。他似乎怔了一下,視線從她的頭發、額頭掃到口鼻。
不同於她純欣賞的目光,偏打探了。並且,在定定地看了幾秒鍾之後,他似乎想開口說點啥。
蘇小鼎略皺了皺眉,往旁邊站了站。
男子怔了一秒,假做無事地調開視線。
她定神,這才發現電梯鏡子裏照出一個滿頭亂如雞窩,臉上壓出好幾根印痕的女人。而旁邊那男子,在她的襯托下,猶如鮮花。
略尷尬,人剛才應該是被嚇的。
“幾樓?”男子開口詢問,聲音也頗好聽。
“四層,謝謝。”她忍不住再看一眼,這次視線的焦點落在男子的眉眼上。似乎,有點兒麵熟?她幾時認識過這樣帥氣的男人?
男子按下按鍵,端正目光,下巴微微仰起,拒人千裏之外的冷肅。
蘇小鼎收回目光,將雜念甩出腦子。
四層至,電梯門開。
一片白色的海洋。純白的厚毛地毯;奶白色的飄紗窗簾;從電梯廳延伸至小宴會廳門口的白玫瑰路標;高達七八米,天花板上垂下來如同綴雪的輕紗裝飾效果。
幾個工作人員推著滿車的白色鮮花,飛快地往小宴會廳去;另有幾組酒店的服務員在引路和安放指示牌。
氣氛很熱烈。
蘇小鼎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走出電梯。
蘇小鼎,年二十八,五年前畢業於某二流大學的末流設計專業。她輾轉於設計公司、裝修公司、裝置藝術公司,最終在婚慶這一行紮下根來。做打工仔的苦逼不在不能自主,在錢少。因此,積累了一些工作經驗和行業內資源後,她毅然借出老爹一部分積蓄,再加上自己的一小筆錢,開了個小婚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