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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鍾傾茗這輩子,是四清六活雷厲風行的一輩子,她幾乎從不知道“煽情”倆字該怎麼寫。

當然,她也極為厭惡煽情的人,倪萍阿姨就是鍾傾茗的頭號公敵,在鍾傾茗看來,日子過的是好是壞自個兒心裏最明白,旁人也不是瞎子,人家多多少少的也能明白,好端端的你沒事煽什麼情?非得往別人傷口上撒把鹽順便扯出幾滴大眾的眼淚來才能證明你有多博愛?這不是有病嘛。

所以了解鍾傾茗的人,多數都會以為她的感情不夠豐富,自然而然的,也就將她歸類到“溫柔野獸”的行列。所謂溫柔野獸,是指在表麵看起來像聖母般溫柔的很,但內部卻著實藏著一顆像野獸般冷酷的心——用通俗點的話來概括,就是表裏不一。

不喜歡煽情的鍾傾茗,偶爾也會偷偷摸摸的煽上自己一小把情,煽情的動力,源於一個小小的回憶。

二十一年前,鍾傾茗7歲。

那年清明前夕,鍾傾茗的爺爺帶著鍾傾茗去觀賞《清明上河圖》,當時存在延禧宮裏的《清明上河圖》,一般人很難能親密接觸,好在鍾爺爺恰在故宮博物院工作,跟領導說說情,帶著孫女去看看真跡,並不是難事。

《清明上河圖》前零星站了八九個人,看他們的模樣,應該大多是才華橫溢的畫家或滿腹詩書的學者,其中比較引人注目的,是一個跟鍾傾茗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穿著一身白色的小運動服,束著小馬尾,係著紅領巾,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摁著《清明上河圖》使勁瞧,似是想從那副畫裏瞧出點金子來一樣。

難得能從一群大人之中碰到同齡人,鍾傾茗便對著小姑娘多看了兩眼。小姑娘不經意的一個回頭,很湊巧的,與鍾傾茗的視線碰了一個正著。

看到鍾傾茗,小姑娘揚起了一縷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右邊臉蛋上那顆小小的酒窩顯得格外深,格外甜。

小姑娘那一排白晃晃的小牙晃的鍾傾茗有點眼暈,鍾傾茗本不想笑,但為了禮貌,還是對著小姑娘笑了一笑。

可惜,她的笑小姑娘並沒有看到,因為不知何故,小姑娘突然打了一個大噴嚏,接著鼻涕就從鼻孔裏流了出來,那噴嚏聲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格外震耳,鍾傾茗被這突來的“雷鳴”嚇了好大一跳。小姑娘的父親急忙蹲□來給她擦鼻涕,然後又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延禧宮。

臨走前,小姑娘又回過頭來衝鍾傾茗笑,鍾傾茗這次沒有禮貌的回以一笑,但她記住了小姑娘的模樣。

很快的,清明節到了。

那年清明,天空陰沉沉的,年僅7歲的鍾傾茗在母親張秀雨的帶領下來到墓園,為她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男人掃墓。

那個男人叫鍾縉豪,是張秀雨的丈夫,鍾傾茗的父親。

鍾縉豪生前是位喜歡收藏名畫古玩的家具商,那個時候改革開放剛剛起步不久,借著這場東南風,全國掀起了地產熱,地產一熱,相映的也就帶動了建材熱和家具熱,鍾縉豪就是在這樣的大好形勢下起家的。

他不辭辛苦風裏來雨裏去的一手創辦了明豪家具公司,為了能讓公司茁壯成長,他不知為此流了多少血灑了多少汗,事在人為,在摔了無數次的跟頭經過無數次的付出之後,他終於嚐到了勝利的果實——公司有了根脈,日子越過越好了。

蒼天弄人,就在他的公司蒸蒸日上之際,一年前,鍾縉豪在一場交通事故中意外喪生。

剛到而立之年的張秀雨一邊承受著失去親人的悲慟,一邊一肩擔起了鍾縉豪遺留下來的公司,一個平日隻操勞家務的女人現在要擔起整個公司,其難度可想而知,好在有鍾縉豪的朋友任遠在一旁幫著她。

任遠原是某高校工商管理係的講師,長的很斯文,性格很憨厚,比張秀雨小3歲,一直沒有結婚。鍾縉豪生前極喜歡與他喝一壺聊聊天,鍾縉豪去世後,出於對朋友的道義,任遠義無反顧的在學校辦了停薪留職的手續,全心全意幫著張秀雨打理公司。一來二去的,兩人磨出了感情,就在這個清明之前,也就是在鍾爺爺帶著鍾傾茗去觀賞《清明上河圖》那天,任遠向張秀雨求婚了。

張秀雨很糾結,她望著女兒那雙與丈夫酷似的眼睛,不知道是否該接受任遠的愛,接受吧,總覺得對不起丈夫對不起女兒,不接受吧,她一個女人單槍匹馬的闖蕩江湖,實在太難了些,何況在不知不覺中,任遠這個人,已經在她心裏烙下了影子。

當時7歲的鍾傾茗並不太懂這些,她隻是很傷心,因為那個天天把她放在掌心裏嗬護備至的父親走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鍾縉豪的墓碑前,鍾傾茗牽著張秀雨的手,臉上覆滿了層層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稱的悲傷。

父親的去世,使得鍾傾茗過早的開始成熟,原本無憂無慮的她,懂得了什麼叫做憂傷,她開始去思考一些原本不該在她那個年齡去思考的東西,比如生和死。

心裏一旦有了傷心的種子,便很難再笑的出來。鍾傾茗是懂事的,即使不想笑,她也會努力的去笑一笑,可六七歲的孩子還不懂什麼叫做掩飾,因此鍾傾茗那笑裏透出的勉強,是顯而易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