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男子,稍早的猶豫遲疑,盡數被她放下。
如果,她的人生,還有什麼黑暗而沉重的包袱,久遠而不堪的痛苦,就讓他陪著她,由她親手終結罷。
微笑,握住海嘲在她肩頭的手,勇敢地直麵王檢察官。
“好,我們去見他。”
由王檢察官一手安排,多次換乘不同交通工具,最終搭乘直升飛機,忘月由海嘲陪同,來到一處有證人保護小組重重把守的半山別墅。
海嘲的濃眉一路上都淡淡鎖緊。這樣一個人渣,就因為肯轉做控方汙點證人,不但能逃過一死,還得到了嚴密的保護,不可謂不諷刺。這個世界,即使是法律,有時也存在著一些真空地帶。正義與罪惡之間,還是有著許多的灰色,不是法理道德能夠懲處的。
進入別墅內,有專人上前用掃描儀器在忘月和海嘲前胸後背四肢掃了掃,確定沒有攜帶違禁物品如武器等,才放他們往更裏頭去。
終於,停在一扇門前。
“你準備好了嗎,忘月?”王檢察官低聲詢問。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看見忘月再和裏麵的那個男人碰麵。
忘月握緊了海嘲的手,輕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王檢察官推開了門。
門內,是一間精致明朗風格簡約的臥室,近門處有兩個身著黑色西服的WPU(保護證人組)警惕地注視著忘月一行。
“程先生,你想見的人,我已經帶來了。”王檢察官朝臥室內朗聲說。
臥室裏一扇門隨後打開。
即使是做足心理準備的忘月,也不免有些意外。
程功,仍是程功,英俊的外表,得體的穿著,隻是,這一切看上去都象是Man In Black Ⅰ裏那個被外星人侵占了身體的家夥,空有一副軀殼,給人一種行屍走肉的感覺。
看見忘月,程功有些空茫的眼一亮,然而看見伴在忘月身邊的海嘲,那亮光又轉瞬黯淡了下去。
“很高興你願意來見我,青青。”始終,程功不肯承認,忘月早已不是舊日那個還叫“林青”的弱女子。
“你想見我,有什麼事?”忘月心裏有一絲不忍。不忍見這個曾經帶給她生命一絲美好又親手將之扼殺的男人,落魄至此。
“我想告訴你,我不知道明日未來會等不及要綁架你。雖然,是我提出了這個計劃,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以傷害你為手段。”程功慢慢走向忘月,但在看到海嘲陰鷙的眼神後,他停下了腳步。“未來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因為是私生子,想要通過證明自己能力的方式,得到父親的承認。”
忘月隻是一言不發地聽著。可憐嗎?也許。然則,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難道因為可憐,就可以肆意踐踏法律,傷害他人?
程功自嘲地笑了笑,他發現在這一刻,他竟然能讀懂忘月的表情——那種悲憫中帶著淡淡不以為然的表情。
“我請你來,還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有些難以啟齒,可程功還是說了。
忘月挑眉,程功能有什麼事拜托她?
“家母已經到了子宮頸癌晚期,我想請你在我入獄服刑的這段時間裏,代為照顧,直到她……”程功頓了頓,眼裏有些東西閃過,“雖然我有時候非常恨她,恨她在我需要人阻止,需要人點醒的時候,非但沒有這樣做,還在一旁推波助瀾,使得我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婚姻,可是,她終究是我的母親。”
忘月的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說什麼。恨嗎?他最恨的人,應該是他自己。
“這是我的請求,如果你不答應……”程功露出一個淡然的表情,“也無妨。”
“好,我答應你。”忘月卻平靜而肯定地應承了他的請求。“也請你答應我,把你所知的,巨細靡遺,無所保留地告訴檢方,配合他們破案。”
程功並不太意外,一直一直,她都是一個太善良的女子嗬。
“好了,時間到,我們該走了。”王檢察官適時宣布會麵結束。
海嘲立刻擁著忘月的肩膀走出這間豪華的牢房。
忘月沒有回頭,也沒有說再見,此生,想必無須再見了罷?
離開別墅,站在豔陽之下,忘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真奇怪,我以為我會恨不得裏麵的那個人,死一千次一萬次,恨到希望他的母親也一起被處以極刑。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那些事,在眼前重演的時候,也隻是深刻的痛,卻沒有恨。”原來,比起法律,命運早已先一步,給了惡人更大的懲罰。
因為,你的現在,你的將來,都會比過去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分,都過得更幸福嗬。海嘲微笑著,看著自己身前,這個自陰霾裏走出來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