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真的是因為補償或是憐憫才給嫣然一個孩子的嗎?你就沒有半點期待和欣喜嗎?得不到的總以為是最好的,把握在手中的幸福雖然真實,卻也最容易失去,倘若有一天她不在了,還有誰能取代她的位置?與其等到錯過才後悔,為什麼不先試著麵對?”
星璿慢慢品完杯中酒,抬起頭來,篝火倒映在他的眼眸,溫暖的跳躍:“我也這麼想過,可是……如今由你親口說出,倒像是抹去了許多遺憾。我一直將你當作摯友,眼下這般小聚,已經很開心了。身為帝王,再怎麼不羈於俗,總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對嫣然,我唯一能允諾的,百年之內,誓無異生之子,百年之後,同看青山流水。”
平淡的語氣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當腦海中不期然的浮現那張溫婉的笑顏時,星璿自己都有些訝異。或許真是梨落的話點醒了他,又或許原本就有這樣的想法暗藏於心。多年來,他在朝堂上與大臣們經營權術,在江湖上邀弄月暗訪民情,無論多晚推開門,總有人默默為他端上一杯剛沏好的龍井,仿佛就知道他會在此刻回家。素手研墨,紅袖添香,嫣然的美並不張揚,卻在不知不覺間占據了他的視線,他隻是不願承認罷了。有些東西說出口了,反而不再猶豫。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個執念至深的俗人。
星璿風雲變幻的表情都寫在了臉上,他還在沉思,冰焰輕輕擊掌:“好個百年之約!”
梨落衝丈夫擠擠眼睛:“我就說是白替嫣然喊冤了,咦,你見過她沒?”
“好像……沒留意。”
“嘖嘖,可惜啊,多大一美人。”
“……”
夫妻倆一唱一和的把今晚的主角拋在了一邊,星璿靦腆的摸摸鼻子,才想示意自己的存在,梨落轉過臉:“明年這個時候,我們等你帶嫣然出來同飲一杯長生酒。”
“明年?”星璿點點頭,忽然拔高音量:“我差點忘了正經事……”他從懷中取出一條鏈子遞給冰焰:“替我送給還未出世的小家夥,權當見麵禮好了。”
如洗的月光潑灑在林間,絞絲金鏈熠熠生輝,細看之下,環環相扣的間隙中嵌著數顆打磨成黃豆大小的夜明珠,一條昂首擺尾的九爪金龍盤踞在底端,墨玉鑲睛,華貴非常。這條九爪金龍鏈是星璿出生時,皇祖父親手所贈,以此無聲宣告了他真命天子的身份。對星璿而言,它代表更多的是權勢之外的親情,因而珍愛有加,雖轉贈他人,但覺物盡其用。
冰焰一眼便瞧出此物來曆不凡,未及道謝,梨落便笑嘻嘻的接了過去:“星璿,我之前才想著要和嫣然定一門親事,你就這麼急著下聘禮啦?”
“親事?”星璿一時沒會過意。
“不懂娃娃親麼?倘若同性,便為兄弟或姐妹。異性呢,就相當於指腹為婚。如何?”
兩名男子相視一笑:“有何不可?”
“那好。”梨落對冰焰比劃了一個手勢,冰焰會意的捧出一團白光揮開,星砂落盡,一把精致的銀梳子出現在他手中,柄上無數細碎的水晶石羅列成一隻翩然欲舞的鳳凰。
“這是我們當年的定情之物。”梨落簡單的解釋:“在嫣然生產之前,交由你代為保管。我比較希望這次是一男一女,不過也無所謂,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哦?”冰焰眼底閃過促狹的笑意,他鄭重其事的拖長鼻音:“嗯……”
“哎……放煙花去吧。”還好天黑,臉紅也沒人看見。梨落努力無視笑得亂沒氣質的星璿,扔下冰焰迅速逃離現場……
很多年後,茗煙不止一次的在想象中描繪過這個神奇的夜晚,彼時她正煩卿夜煩得一頭包,那個純粹靠外表騙取所有長輩好感的臭小子,基本上以捉弄她為樂。如果當時她能夠在場,一定會跳出來阻止父親的決定,或者就在母親肚子裏和哥哥交換一下性別也好……與之相反,卿夜從來都不懷疑自己一向敬若天神的父親會有什麼錯誤決定,茗煙長得不醜,沒有卿婉那麼鬧騰,卻也頗具反抗精神,將來娶回家應該不會太無聊。不過,她對他這位縱橫三界無與匹敵的美少年似乎沒多大好感,而且,臭丫頭未免太會招蜂引蝶……
緣份的降臨往往無從察覺,生生代代的傳奇也得以綿延不絕。當然,這些後續故事並不會為今天的梨落和星璿所預知,日出日落的交替,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舞台上演繹著獨一無二的幸福。
天快亮的時候,冰焰才背著梨落回到飛花閣,瘋過了頭,兩人睡意全無,忍俊不禁的互嗅對方身上的硫磺味,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
“我去月幽沽之前拜訪過軒轅真人,將你身懷有孕的事情告訴了他。他除了囑我每日定時渡給你維持孕育的靈力外,還向我打聽你最近有何變化。”
“你是想說……”梨落拍拍自己的臉:“我在往十幾歲的模樣變化,對麼?我也發現了,可能是孩子汲取靈力的同時,我也得到了一小部分,畢竟是作為母體的。”
“有沒有想過,可能在你分娩的時候,曾經隨孩子一起丟失的靈力會再回來。”
“沒有。”
梨落的回答讓冰焰有些意外:“為什麼?”
“我隻想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就像星璿說的那樣,直到生命盡頭還能陪你同看青山流水。其他的,我都不在乎,除非……”梨落眯眯眼:“老實交代,有沒有在外邊偷看過比我更年輕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