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莫如歸(7)(1 / 1)

她的手撫摸著他光潔的麵頰。顛沛流離,分開整整三載。卻原來自己在深宮裏的擔心全都是多餘的。眼前這個已然坐擁天下的男子對自己還是如同從前那般真心。她覺得老天果然是待她不薄的。

觸手之感,有著微微的粗糙。行軍之中,他也隻能用佩劍來清理一下自己的胡須。方才在獨自一人在帳中對著銅盆裏的水麵刮著胡須。發覺到自己動作的笨拙,他不禁啞然失笑。為了這個女子,他到底是做了多少蠢事啊……偏偏這麼多蠢事做起來卻是那樣的甜蜜。

他漆黑深邃的眼眸裏漸漸浮起一層深深的笑意。他的目光將麵前這個深情凝望著自己的女子沉溺,然後牢牢刻進自己的心中。現如今,他已有了天下。那麼,就再也不會有人拆散他們,再也不會有人來傷害她了。

他一想到這裏,心中一振,便不由自主的捧起她的麵頰親吻起來。淺嚐、深吻。她漸漸的沉溺在他甜蜜的吻裏,隻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是夢嗎?天啊,這夢實在是太真太真了……她驀然落下淚來。淚水滑落,也打濕了他的臉。他有些驚愕,睜開眼看著她。

她長睫顫抖,上麵沾染著厚厚的一層濕氣。像是無辜的小鹿,因為獵人的圍追而驚慌的落下淚來。他慌了,連忙柔聲喚道:“如斯?如斯?你……你怎麼了?”

他的聲音就在耳畔,是如此的真切。她一下子撲入他的懷中,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咬緊了壓根,歎息著伸手將她輕輕擁住,拍著她的背脊溫柔而深情的說道:“莫哭了,你放心,再也不會有人分開我們了……這個天下都是我的了,我是這天下的主人,還有誰敢從我的懷中將你奪走?”

她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將這個男人緊緊的回抱著。再也不會有人分開他們了……這樣的日子,這樣的人,再也不會隻是出現在夢境中了……再也不會了……

她趴在他的懷中哭一會兒停一會兒,他極有耐心的等待著她將淚水發泄完畢,隻是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背脊,給與她安慰。她累了靠在他懷中漸漸睡去……

將如斯安置好了,葉雍睿卻了無睡意。他凝望著這一張美麗靜好的睡顏,黑沉的眼眸在橘色的燈光中閃動著讓人看不透摸不清的光澤。他的手指輕輕的放在她的臉頰之畔,停頓了長達一刻鍾時候,他將手指收了回來,攥成了拳頭。

然後,他轉身出了大帳,去往關押俘虜的地方。

孫之嵐在這樣一個深夜之中亦沒有睡著,她習慣性的將手撫上腰側,卻再也撫摸不到那一直陪伴著她的長劍了。她心中一凜,陡然失落起來。

“何必找劍,我就在你的身邊啊……”清朗的男生夾雜著一絲歎息在耳邊想起來。

四野寂靜,唯有風聲呼嘯,與遠處篝火之中柴裂的“畢啵”之聲。這男聲雖是清朗,但陡然想起來卻仍是讓人防不勝防。幸好其餘人似乎都已沉睡在夢中,而巡視的士兵已經走到了另一頭。

“你還跟著做什麼?”孫之嵐微微側過頭,語氣裏滿是冰冷的意味。

徐子秀歎息,他的白衣在黑色的陰影之中也被染上了一層漆暗的調子。他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心中彷徨或是無助之時總會習慣性的去找你的劍,這麼多年了,這樣的習慣居然還是沒有改變。”

她聽罷,臉上仍就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即便此時她已經成了一個階下之囚,可她骨子裏的那一股傲氣卻沒有被磨滅。她冷冷道:“過去的事情早已過去,即使還殘留著過去的習慣那也無法證明我還是從前的那個我了。”

“你確實不是從前的那個你了……”他的語氣越來越低沉漸漸染上了一層悲涼的色彩。黑暗之中,誰也看不見這個曾經桀驁不馴對一切都不在乎的“雪之子”,此時,他那一雙重瞳的眼裏有著一股濃烈的悲傷。“跟我走罷!”

“我不是貪生怕死之人,要走,你一個人走吧!”她冷聲,決計再不理他。

“我也並非貪生怕死的宵小之輩,我隻是想要彌補那些曾經我們錯過的歲月。”他說完這句話,並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仿佛是被什麼激了一下,他停頓了數秒,接著說道:“當年的我太過懦弱,而如今,我再也不願意將你的手鬆開了。之嵐,隻要你願意回頭。我便會帶你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夠了,這樣的話不要再說給我聽了。”她冷酷的截斷了他未完的話語,冷嘲道:“我不需要你用甜言蜜語來哄騙我!”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遠處卻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他隻得隱了身形,藏在了更深的黑暗裏。

遠遠的,葉雍睿便看見了那個即使已成為敗寇的女子,她仍是一如既往的驕傲。也確實,被拔了牙的獅子還是獅子,即使失去了最鋒利的牙齒。

他站立在她麵前看著她,她亦抬起頭輕蔑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之後,重新垂下了頭顱,嘴角微微向下撇去,流露出濃重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