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成水火。”論用兵布陣,戚少商要比顧惜朝差得遠,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看不清形勢的人,“我想神侯叫我們回來,必是已有打算。”

“是啊。”諸葛神侯長歎一聲,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想得太多太多。不求拚得魚死網破,坐以待斃卻是決不能夠,“我想,你帶著顧惜朝潛伏入金,鐵手和追命潛伏入遼,我,無情和冷血鎮守六扇門。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們就隨機應變吧。”

滿室的人皆是沉默。

追命的房間裏,顧惜朝並沒有睡,反而是在和追命聊天。他們兩個,實在是太久沒見了。

“惜朝,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為什麼這麼問?”顧惜朝頗為詫異,這實在不像是他所認識的追命。

“芙蓉就死在我麵前,可是我和二師兄,都救不了她。”

顧惜朝心下了然,簡單如追命,想必從未經曆過至親之人的生離死別,才會如此自責如此難過。“既然進了六扇門,就該有心理準備,也許遲早都有這麼一天。”

“可是,她隻是個女孩子。”追命抬起臉,眼睛裏有無助和茫然的神采,“我還記得跟她開玩笑說,如果她嫁不出去就嫁給我,我還記得她跟二師兄的親事一拖再拖始終沒有辦,因為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在六扇門裏開開心心的,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樣。可是,這一切忽然都變了。”

顧惜朝無言地拍拍追命的肩,他從來不懂得該如何安慰人:“你總會忘記的。”

“不,我不會。”追命執拗起來也是很可怕的,“你不知道,我永遠都忘不了,她對我笑著,然後就閉上眼睛,再也沒有醒過來。如果不是因為我,如果不是因為二師兄,她現在還是好好的活著,或者,已經跟二師兄成了親,再或者,連孩子都該有了。”

“可是你不能一直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你若覺得自己欠了她,就該像她希望的那樣好好的生活,而不是陷在無邊的負疚中不可自拔。”

“惜朝,也許你不明白,芙蓉這一去,仿佛也帶走了我的一部分生命。我知道的,有些事情,終是和以前不同了,我再也無法麵對。”

顧惜朝才剛要問他無法麵對的是什麼,敲門聲響起,是鐵手和戚少商走了進來。“追命,神侯要我和惜朝入金,你和鐵手入遼,無情和冷血鎮守六扇門,越快起程越好。”

顧惜朝微微蹙眉,真不知道那諸葛神侯到底是太為弟子們著想呢,還是根本就沒考慮過他們。才剛要開口,追命卻先說話:“師傅呢?我有話想和他說。”

諸葛神侯還在大堂,無情坐在他對麵,冷血也在旁邊。

“師傅,一直以來,六扇門的事務都是大師兄和二師兄來處理,我想六扇門,少了他們哪一個都不行。還是讓二師兄留下,我和四師弟一起去遼國吧。”

追命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顧惜朝恍然明白了剛才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緣何而起。“追命,你……”

“我想得很清楚,真的,師傅。”追命展開他那張一貫的笑臉,“放心吧,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總是闖禍的追命了,不必要二師兄幫我收拾殘局,對吧,二師兄。”

問題終於拋到鐵手的手裏,鐵手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力,他亦試圖開口勸服:“追命,我想……”

“二師兄,你不相信我麼?”追命的語調是輕鬆的,表情是躍躍欲試的,可是眼神卻沒有,那雙曾經活躍和靈動的眼睛裏溢滿的隻是平靜。鐵手恍然憶起自己曾經看過他這樣的眼神,這樣仿佛死水般的平靜,是在水芙蓉離開的時候。

他忽然發現原來追命的眼睛也可以洞察一切般光亮,原來他竟比自己還早看清,原來他才是那個最看不透看不開的人。

“好,我留在六扇門。”鐵手恍惚間聽到自己的聲音。他必須要表明一個態度給出一個交待,這是他欠追命的,也是他欠水芙蓉的。

原來世事輪轉,終是成空。

冷血什麼也沒有說,追命每時每刻的任何變化,他都看在眼裏。他知道,他的三師兄已經不同了,有些事情,他要刻意去回避去忘記。他低頭看著手裏的劍,握緊,再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