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運,我這個人的命運,大概就是“碰巧”。因為我覺得我所有的經曆都是由一連串的碰巧所組成的,我總是感覺自己是碰巧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我就像大街上的一顆石子,毫無自己的意誌,隻是被無數支腳碰巧地踢來踢去,我所要做的,隻是碰巧被腳踢到後順其自然地翻滾而已,停下來後,再要做的就是等待下一隻腳來再踢我一下,否則,我是絕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以及將來會發生的什麼的。
我不但感覺我自己的命運是碰巧,我覺得我身邊所有人的命運大概都是碰巧,因為我確實是沒有見過一個人不是因為碰巧而是由於其他原因而得其命運的。這也許就是佛說的機緣吧。各行各業能夠做好的就是那麼幾個人,其他人都是半死不活的,這不是碰巧是什麼?
我能夠來到這個世界上當然是碰巧了,誰又不是呢?但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過程也很碰巧。
那是我們家還是農村人,又碰巧我媽媽毫無預兆地早產了,這兩個碰巧就注定了我一生下來就要遭受磨難。
我出生的農村當地碰巧沒有醫院,離有醫院的縣城有一百來裏地,那麼似乎由村裏的接生婆黃老歪為我接生就不應該算是碰巧了,而是命中注定的了。
黃老歪本名叫黃正香,她之所以叫黃老歪,是因為碰巧她的鼻子有點歪,所以剛開始村裏人背後叫她黃不正,後來隨著她的年紀越來越大,被他接生的人越來越多,她就開始以村子的締造者自居了,將大半個村子裏的人都當成是她的孩子似的,成天頤指氣使,越來越歪,所以就被村裏人稱之為黃老歪了。
可碰巧的是我媽媽早產的那天,黃老歪去參加一個婚禮,我爺爺碰巧讓我爸爸去找黃老歪接生,而我爸爸碰巧又是一個除了種苞米和吃飯以外什麼也不會的人。
其實我是一直覺得我爸爸還有另外的一個本事的,那就是睡覺打呼嚕。但碰巧的是我媽媽說我爸爸連睡覺都不會,每當我爸爸睡得香甜到打出像雷一樣的呼嚕時,我媽媽就會把他踹醒了大喊:“你這個作孽的,連睡覺都不會,快點起來給我重睡!”。
有一次我媽媽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在我爸爸打呼嚕打得驚天動地之時,我媽媽踹了他幾腳卻沒踹醒,於是拿起枕頭死死地按在我爸爸的臉上,過了一會我爸爸的呼嚕聲就沒了,他雙手雙腳開始不斷地亂動。我媽媽對我們喊:“快按住你爸爸的手腳,別讓他亂動!”,於是我就把我爸爸的腳按住了,我姐姐按住了我爸爸的手,過了一會我爸爸就安靜地睡著了,不動手動腳也不打呼嚕了。我和我媽媽、姐姐剛舒心地睡下,就聽到我爸爸大喊一聲,從炕上爬起來,抱起枕頭和被子跑到下屋柴火垛裏睡去了。從此,我爸爸再也沒有和我們在炕上一起睡過覺。
但我唯一佩服我爸爸的卻正是他的呼嚕聲,那聲音簡直就是包羅萬象,有時像打雷,有時像豬吃食,有時像碗掉地上打碎了,有時像汽車上坡,有時像子彈呼嘯而過,有時像愛人之間的呢喃細語,有時像房子塌了,有時像刮風,有時像火車那樣帶節奏的咣當咣當,有時像大隊會計在數錢,有時像吹口哨,有時像萬馬奔騰,有時像下雨,有時像--------,反正每當我被他的呼嚕聲震得睡不著時,就會順著他的呼嚕聲想象出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但可怕的是,有時候我爸爸的呼嚕聲會戛然而止,於是我的故事情節就進行不下去了,我會埋怨幾句,然後呼嚕聲就又來了,直到天亮了,我的故事情節才不得已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