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黃耀武見湯丙奎認罪,心裏一樂。但,他臉上卻仍不露聲色,“你先起來,我還要問你話。”
湯丙奎站起身,低頭、垂手、耷拉著腦袋站立在黃耀武的對麵。黃耀武的眼睛先瞟一下劉春如,後問湯丙奎說:
“你和誰私分田天儉、章仁鳳的優待穀?”
“這……?”湯丙奎的話不敢往下講,吞吞吐吐一陣,卻說是卜三好,“是、是和卜鄉長。”
黃耀武知道湯丙奎說的是假話,但又不想當麵揭穿。他對湯丙奎說出下麵的話,但實際上是說給劉春如聽的。
“湯保長!一個人什麼都可以沒有。但是,不能沒有良心!田天儉和章仁鳳出門當兵,你卻私分他兩人的優待穀。這算有良心嗎?難怪他們罵你不通人性。”
“罵得對,罵得對,”湯丙奎很快就接過話茬來,“我是不通人性!”
“回去告訴卜鄉長,”黃耀武的話馬上嚴厲起來,“私分的優待穀一定要收回來,給田天儉和章仁鳳家裏送去!”
“好的,我一定把你的話轉告卜鄉長,”湯丙奎連連點頭答應道,“一定把穀給他倆的家裏送去。”
“還有,”黃耀武又道:“我要警告你們兩個,要少作些孽!如果繼續像以前那樣為非作歹?後果嘛?就難講啦!眼下,前方的仗一個接一個地打!我們這個團,說不上哪天就要上前線。打勝了,甚麼都好說。打敗了,當官的和當兵的都紅了眼。如果你們在後方不好好照顧軍人家屬,或者還有什麼不法之違,小心會拿你們按搗亂軍心治罪的!”
“好,好好,”湯丙奎滿口答應道,“我回去之後,一定把你黃副官的話告訴卜鄉長,保上要多照顧軍人家屬,如有不法之違,願受軍法處置。”
從團部出來以後,劉春如冒好氣地問湯丙奎說道:
“我說丙奎老兄,你什麼都答應他,好像姓黃的那小子是你親爹?”
“嗨!我的好鄉隊長,你懂什麼呀?”湯丙奎這時已換了另一幅模樣,“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不在姓黃的眼前說好聽的,我們能出來嗎?”
“那你真打算把那私分的穀退出去?”劉春如不放心地問湯丙奎說道。
“退出去?”湯丙奎一揚手,“進口的肉,還要吐出來,冒那麼容易!”
“對那些什麼軍人家屬咧?你打不打算照顧?”劉春如又問道:
“照顧過屁!”湯丙奎回答說,“對他們,外甥打燈籠——照舊!”
“那你不怕姓黃的那小子啦?”劉春如兩眼盯著湯丙奎問道。
“他?哎!”湯丙奎坦白地告訴劉春如,“說不怕?像剛才那架勢,還有點兒怕。說怕吧?心裏又不怕他。劉鄉隊長,黃耀武那家夥,你還不知道他的底?黃耀武是三保黃家屋場人,離我舅家不遠。聽我舅講過,他父親黃勇貴是共產黨。民國十六年鬧農會,黃勇貴當農會委員長。後來,被抓住槍打死啦!可如今,共產黨的崽當起了國民黨的副官?就不曉得他黃耀武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姓共?還是姓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