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妖顏卷

楚惜刀

【題記】

他,是天下最好的易容大師,如果你想遺忘前生或者替換未來,記得來找他。

“易容一技,觀形察神,聽聲辨氣,相麵看骨。窺其坐立行止,心誌談吐。及選材描體,模態煉神,擬聲仿氣,已是後事。需知心重於相,相好不如心好。”——紫顏

魅生之別離

一條青石小路細致蜿蜒地伸進幽深的小巷中去。盡頭處棗紅色的大門外,立著一個麵容慘淡的灰衣男子,怔怔望了那對鎏金銅鋪首出神。良久,終於探出手去捏住,重重敲打門板。

門悄無聲息打開,撲麵花紅柳綠,走出一個鮮活得仿佛彩繪瓷人兒的少年,斜了眼漫不經心地瞥著那不速之客。

“敢問這是紫顏先生的居所麼?”

那眉目皆可入畫的少年懶洋洋地一點頭,放他進門。灰衣男子黯然的臉方才擠出一縷笑容,卻又很快消失,慎重地從懷裏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兩和一張帖子,放入少年手中。

“在下徐子介,小哥如何稱呼?”

那少年手上有了重量,眼中便揚起神采,用糯軟甜美的聲音答道:“我叫長生。”

徐子介聽到這個名字,灰暗的眸子閃過一道熱烈的光芒,隨了長生穿過垂花門。沿途持帚打掃的都是垂髫童子,一律青衣白鞋,嘻嗬笑鬧著,為偌大的庭院增添無盡生氣。徐子介低首偷看四周,一切景物精致到虛假,倒像是剪紙兒上吹了口氣,盡數活了開來。

長生先讓他在廳裏守著,掀起珠簾進裏屋去了,落下一串叮當聲,人走遠了仍兀自作響。案上的錯金香爐細細噴出煙來,一種說不出來的香氣引得人昏沉欲睡。徐子介迷迷糊糊的,怔忡中仿佛魂靈出竅,往迷夢裏走了一遭又還魂回來,隻聽到長生連聲叫喚,這才睜開了雙目,跟了長生走進裏屋。

這一張眼,就看到了他此生見過最美的容顏。

榻上慵懶地斜倚了一個男子,披了曲水紫錦織的寬大袍子,眉眼竟似糅合了仙氣與妖氣,清麗出塵中攜帶了入骨的媚惑。鳳眸星目隻輕輕一掃,徐子介的心就似被剜了去,隻知隨他眼波流轉而起伏跳動。他修長的晶指持了一隻翠青龍鳳酒杯,酒色瑩如碎玉,明晃晃刺痛徐子介的眼,不得不把視線下移,發覺他那雙裹了素襪的腳露在袍外。

它靜靜縮於一隅,仿若纖細無骨,卻勾起人心底裏的愛憐。徐子介忘乎所以地凝視,直到長生一記清咳,才尷尬地一笑。他生生咽了口幹沫,臉不由自主燒紅了,長生的清俊與這人相較,暗淡得猶如一粒微塵。

“先生已至,你有何心願隻管道來。”長生的不滿寫在麵上,眼中掃過一抹鄙夷。

徐子介想起此行目的,忍不住哆嗦,他察覺到紫顏輕微地挑眉,生怕惹出不快,馬上開門見山道:“我想請先生為我改變相貌,所有細節都寫已在帖中。”

紫顏晃動酒杯,杯中蕩起瀲灩的波紋,更襯得他雙目仿佛池中被攪亂的月影,泛出迷離的光芒。徐子介看得癡了,忽見他水氣氤氳的眸子如電射來,悠悠地聽紫顏說道:“所有人來此處,多是錦上添花之舉,唯獨你要自殘身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何必如此自苦?”

徐子介從背囊中取出一幅畫,緩緩攤在案上給紫顏和長生看。畫上有一個明朗清和的青年,謙和的笑容下有濃濃的書卷氣,徐子介的手指劃過他捧書的手,歎氣道:“因為他的右手沒有小指。”

長生的眉一皺,想說什麼,被紫顏的一瞥給逼了回去。紫顏漠然地望著徐子介,似在等他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