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段(1 / 3)

。過了一會兒又聽父皇對我說,你喜不喜歡做官啊。我說喜歡。父皇沉吟片刻,又道,明日朕便封你為王爺,你先回去吧。我緊跟著又是磕了一個頭,聲音還是極大,我磕的頭都暈暈的,也不知是因為痛還是因為父皇的話。那一晚,宮內的人都在守歲,隻我一人在書房內,寫了一晚上的字。先是抄了《論語》,又抄了《孫子兵法》。到了下晝,守歲的宮人都睡了,四周靜悄悄的。硯台裏的墨被我用光,我隻好沾著水,把剛剛寫的字又描了一遍。我此生……從未覺得一夜原來那樣長。寫了好久,天邊漸漸的亮了起來,窗上有沙沙的響聲,我推開窗子,原是下了雪。我生怕寧公公被這雪誤了腳程,便扔了毛筆,找來了掃把,一點一點的掃著宮道上的雪。”

他說到這兒,忽然就不說了,她好奇的問道:“那後來呢?”

景珃翻了個身抱住她的腰,聲音悶悶的傳來:“後來到了晌午的時候,日頭將雪照融了,我許是累極,趴在官道上睡著了。再醒來時,便有人喊我一聲王爺,錦衣華服,無上權利。所以至今,我都懷疑,這是不是,我在那宮道上的夢,其實寧公公還沒有來,我隻是在宮道上睡著了,在夢中而已。”

她摸著他的頭發,笑出聲來:“傻瓜……”

可臉上的淚,卻不住的滴在他的發間。他許是感覺到了,那抱著她的雙臂更加牢牢的扣緊。

“曹姬,若你認識從前的我,或許你會原諒現在的我。”

回過頭,曹府立在江南的最中心,細雨之下,不見了往日的氣勢淩人。此時冷眼看去,都是往昔。

她始終記得那個混亂的黃昏,他仰頭的那一望,彼時流年十餘載,便都賦予他那深邃的眼中,再不肯自拔。

她在山之巔,景珃在離著她百餘丈的地方遙望著,他的嘴開開合合,隔著那樣的遠,她卻聽得真切。

他說:“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前方是深淵又如何,她此生情願陪著他,萬劫不複。

珃,奈何橋上,你等等我。

【六·畢竟東流去(8)】

到了十月,京城內愈發的冷了起來,皇上的病還是不見好,整日裏睡著的日子倒是比醒時多,記性也一日差過一日。有禮官上書,諫言大赦天下,為帝祈福。景玹隻過了一眼折子,便準了奏,之後接連下旨,宴請國內百歲老人。

十月十五,月圓夜寒,殿內一派歌舞升平,都是些民間喜愛的節目,景玹能看到這樣節目的機會少之又少,此時便也興致勃勃的觀賞。轉身去拿酒杯時,眼角瞥到坐在下首左邊的一百歲老翁,吃食皆隻動了少許,便開口問道:“老翁是覺得不合口味?”

老叟一頭白花花的頭發,此時抬著頭,微微的笑起來,竟有些像個孩子:“殿下見笑,皆因家中還有一老太婆,九十有七,不足百歲,今日我從家裏走的時候,她說自己從未吃過宮內的美食,言辭之間,居然傷心極了。老叟便想,聖上許是過幾日就會大好,那以後,定是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於是想著少吃些,給我家中老太婆帶回去一些。”

他聽著,竟不自覺的心生豔羨:“老翁的內人好福氣。”

老翁笑著搖搖頭,摸了摸自己的一把胡子,微微的眯起眼睛,似在回憶:“她嫁給我時並不樂意,總是嫌棄我笨手笨腳,可是過著過著,大半個輩子就過來了。說長,是八十餘年,三代君主,數不清的塵世紛擾。說短,也不過就是一起攙扶著的每一個晝夜,一個一個的加起來,便到了今日。”

這樣的琴瑟和鳴,便是尊貴無雙的皇室中人也未曾享受過的幸福。微微沉吟,又問道:“老翁膝下有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