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毀去,隻是任由他們在後宮的宗卷庫裏落滿灰塵。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便是皇後也一般!

牝雞司晨本就是朝中大忌,更何況是那樣一位的皇後:前朝武穆帝的義女,又與如今的大食國皇後,當年的雲安公主交好。她的生父是名滿天下的鐵骨禦史梁清風,當年開宗立學,教下多少仕子,如今正是朝中清流砥柱。她不僅手握前朝武穆帝時遺留下的人脈,跟在當年三王之亂時跟隨後來的天啟帝東征西討,在軍中出謀劃策,尤其是隨州一役時驚為天人,名動八方,在軍中有極高的聲譽。這樣一個出身顯赫,手握重權,又與天啟帝有著同樣抱負,手腕,與野心的女人怎麼能叫朱昱不妨呢?

自成婚的這幾年來,她與他無不是鬥智鬥力。其餘女子若得了這樣的夫婿之後,大可以洗淨鉛華,素手做羹肴,可是偏偏她不能。因為她再也了解他的性子不過了,你若示軟,他絕不會憐惜,反而會趕盡殺絕。若是顧念著舊情,也許會手下留情,徹底收了你手中的權柄,隻叫你服服帖帖做一尊任人擺布的花瓶,等到紅顏凋零,年老色衰,便徹底將你忘諸腦後。若是哪天記起你的好處來,偶然來看上一看,你還得做出感激涕零的樣子,生怕他下次不再來,曲意承歡,費盡心思討好於他。這便是後宮尋常的女人,可是她梁臻夜從來不是這般女子。

她有心,有野心,既然要鬥,那便鬥。反正和朱昱的鬥智鬥力又不是這幾年才開始的,自打他們倆個認識,便在刀光劍影裏談笑風生了。朝廷中皇帝、皇族、外戚、宦官、軍隊、地方豪族和士大夫們七個階級互鬥又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如今她和朱昱勢力平分秋色,雖然明麵上是梁臻夜弱了許多,可是她手上仍有許多可供操作的暗棋,二人相互製衡,一時倒也並不分勝負。

結局二 (1)

結局二

梁臻夜住到了珮絡從前住過的千步廊,據宮人們這地方自珮絡死後便常常鬧過,半夜會聽到女鬼低聲的哭泣,然而對此梁臻夜隻是漠然地一笑,珮絡從來不肯落淚,她便是哭也隻會躲到無人角落,更別說要哭出聲音。這樣以訛傳訛的道聽途說不知是什麼人有意搬弄出來的是非,不過是為了嚇退那些想要靠近千步廊的人。

屋外懸著的五角銅鈴被初春的風一吹便發出叮叮咚咚悅耳的聲音,千步廊裏的寢宮四周擺著時令的水仙花,放出幽靜甜貞的香氣,屋子裏倒是靜悄悄的,聽得見薰籠裏燒得正旺的紅蘿炭,偶然“嗶剝”一聲,。而梁臻夜正趴在書桌上往一本《烈女傳》上塗鴉著她自己才能看得懂的東西,她毫不吝惜烏黑的墨汁沾上寬大的袖袍,即便是千金一尺的雲綢也如一塊破布似的被她皺成一團,丟在腳邊。自從上次在昭慶殿外與朱昱攤牌之後,她就被朱昱軟禁在此了,而朱昱亦有一個多月沒有再來瞧她,對此,梁臻夜卻並沒有顯露出什麼不開心的樣子,仍舊照常的生活,隻是生活的圈子從整個皇宮一下子縮小到了這千步廊窄窄的牆宇之內。

梁臻夜在書卷上終於描繪出一個她自認為滿意的圖像,邊打著哈氣邊直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她赤腳跳下暖炕,也不怕冷,仍是踩著冰冷的大理石地磚率性地走出寢宮。

描金廊上似有一陣風兒吹過,吹得兩廂懸掛的無數紗幔飄飛起來,此起彼伏,仿佛瑤池上氤氳的霧氣。梁臻夜佇立其間,愣愣望了半晌,回過頭來,卻看見一群人正站在自己麵前。

“是你?”梁臻夜的眼睛眯起來,望著那一行人中領頭的那一位,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她注視著麵前依舊容貌姣好的暖煙,穿著織著翟鳥花飾的青色外衣,縐紗緣領、黼飾為襟,已是後宮中命婦的妝扮。

“梁小姐,多年不見了。”暖煙柔柔一笑,依舊是媚若無骨的姿態,仿佛不經風雨的纖細。然而梁臻夜知道麵前這個女子有著如何強大的內心,才能一路走到現在。

“王爺說,我們兩個既是故人,因此特讓奴婢來送小姐一程。”她依舊是無害的笑容,但是揚起的眼角中終於漏出了深埋在心底的勝利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