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秦彥哭笑不得,那泥洹則可以用喜不能禁來形容,一個被迫著逛園子時,另一個早懷揣著金子閑步街頭。
二百枚金餅沉甸甸的,向下墜得慌,且在肚皮和外服間很突兀地鼓出個大包來,既頂得慌,也影響美觀,泥洹就將它掏了出來,在身上左摸右捏了半天也沒找到半個容量合適的盛裝之物,索性直接握在手裏。
“明日複明日,汝生待明日,明日何其多。”她握著鼓鼓囊囊紅綢布的手指緊了緊,狡黠一笑。
她的目的地坐落在帝都繁華地段,與達官顯貴們的府邸很近,不多刻她便鑽進一家瓊樓中,此間瓊樓便是絡雲居,專供諸客吃酒留宿之用,當然亦非所有人都吃得起、住得起。
“絡雲”一名取自“絡繹不絕”、“客似雲來”,既暗含店主人陸雲珀的名字,又寄予生意興隆之意。
閣樓上一聲熟悉的“洹姐姐”勾起她三月前的回憶。
從詭異的機關林出來時正是五黃六月,不及卯時天便大亮,一路穿林涉水皆是火傘高張,飛鳥狠拔腹下之羽,鮮少可聞嘰鳴之聲,走獸亦厭其毛多,成絲成團直往下落。
未時一近,天地更是灼如深甑,人行其間如遭蒸炊,身還未動汗已成雨,萬丈金芒箭矢般自天而降,射得兩旁的行道樹萎靡不振,又在路盾上反彈四散,晃得人目眩頭暈。
端的是大熱曝萬物,萬物不可逃!
門可羅雀的東西長街上唯有絡雲居門口張袂成陰,熙來熙往,不僅因為它推出的菜色五花八門,新穎可口,還因為它建有大型窖冰冰井,所儲冰塊可供四季之用。
炎炎夏日倘能在它的冰屋裏待上一待,再吃些佳肴冷飲該是何等愜意!
泥洹想著,心情急遽轉好,邁出的腳步好似生了風一般。
“洹姐姐——”
高亢的女聲敲大鍾似的驟然響起,在這乏熱的人畜懶喘大氣的半下午顯得尤為醒耳,泥洹尋聲望去,但見三樓東頭天號房門前的護欄上正趴著位一臉雀躍的少女,一麵頻頻朝她揮手,一麵匆匆拔腿而來,“你可回來了。”少女一近跟前就迫不及待地抓緊她的胳膊,一臉的嗔色,仿佛眼前的她是隻展了翅的鳥,淌了水的魚,一個不留神就會溜走,“這幾天你都跑哪去了?我和雲哥哥都快急死了。”
泥洹沒有正麵回應少女的問題,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她方才站過的門口,那裏還曾立著個人,但短暫停留後就進了屋子,“說來話長,咱們上去再說。”說著反手拉起少女邁向梯道。
此酒樓上下共三層,每房各有名稱,等級依價而分,規格依等而定,頂樓九間皆為天字闊房,暑往冬來三層客旅換了又換,唯有這東頭三間常年不變。
東一號“赫日流輝”的住客名曰陸雲珀,此人行事低調,深居簡出,鮮有人知道他是這間蜚聲平城一百多裏坊酒樓的真正主人,二號“浮翠流丹”住的是洛小雅,也就是前麵急匆匆下樓的那位,三號“寒菖九節”則是泥洹。
她正遐想際,洛小雅已近跟前,協同前來的還有奎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