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闊卻察覺簡艾有心事,她的眼神會忽然放空,不知盯著何處,喚她好幾聲才答應,就像一台內存不夠的破電腦,總是死機。
夜裏親密的時候,她魂不守舍,不像從前那樣全情投入。對男女的關係而言,性是極其隱秘也非常重要的,些微的變化也會敏銳地被對方察覺。
楚天闊問過簡艾幾次,可是遇到煩心事?她矢口否認,隻說手上的小說遲遲憋不出結局,所以發愁。
這是謊話,楚天闊有次碰巧看見她筆記本電腦上的文稿,大字加粗寫著“The end”,明明已經結尾。
頑石文化公司那邊的兩個節目也照常製作上線,她在鏡頭前的談吐和反應並沒有表現出異常。
那麼,到底是什麼事呢?楚天闊不能忍受被蒙在鼓裏,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問題就在於,簡艾去麥城住了一夜,到底遇到什麼事?
疑雲密布,元宵節時,盛夏來找姐姐,跟她道別,說要回學校去了,簡艾硬塞給他一些錢,怕他不夠花。盛夏推脫不過,便塞在褲兜裏下樓去。坐電梯到大廳,正巧遇見楚天闊回來。
盛夏當然認得這位大人物,幫過他大忙的。
他臉紅紅,糾結該怎麼稱呼,楚先生?姐夫?楚天闊卻大步走到他麵前,笑問:“來找姐姐吃飯?”
“啊,不,我回家吃,我爸媽等著呢。”
楚天闊想一想,說:“我送你吧。”
“啊?那怎麼好意思?”
“沒關係,我正好有空。”這是借口,他這樣的大忙人怎會有借口。
楚天闊已經把司機打發走了,這會兒到車庫取他私人的跑車,盛夏忍不住吹口哨:“哇!保時捷呀,我還沒坐過呢。嗯……這輩子都買不起。”
“來日方長,你還年輕,大好前程等著你。車子有貴有賤,豐儉由人,低配版的保時捷911並不貴,加把勁兒,買一輛玩玩並不難。”楚天闊鼓勵盛夏,他隻嗬嗬傻笑。
車子開出市中心,進入環線,路況還算暢通,楚天闊跟盛夏閑聊起來。
“你姐姐這些天身體不好,反複發燒,又瘦了一圈。”
“我今天看她臉色是不大好,得多吃肉,補一補。”
楚天闊閑閑地問:“我看她是心病,有事情讓她煩惱,卻不跟我說。也許你知道是什麼緣由?”
盛夏撓頭:“你們倆多親呀,如果連你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那未必,有些事,越是對親近的人,越是守口如瓶,因為怕親人擔憂。”
盛夏想一想,低聲說:“不會是為那事兒吧?”
“嗯?說來聽聽。”
盛夏是個直腸子,老實孩子,就一五一十把他所知的事告訴楚天闊。
“我覺得肯定有蹊蹺,雖然是我媽無意說的話,空穴來風,事必有因。我姐可能是查出點兒什麼,憋在心裏難過,就生病了。”
“原來是領養的孩子,怪不得,我冷眼瞧著,簡艾的母親對她確實不太關心。當年你爸爸做的那事兒,若是親生母親,就絕對不會原諒。”
盛夏低頭:“我明白,那件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忘。我姐姐是好女孩,我媽不該這麼忍氣吞聲。說什麼一家人……一家人幹不出那種禽獸行徑。其實我到現在,幾乎都不跟我爸說話,心裏那齷蹉的疙瘩,永遠解不開。”
是呀,盛夏跟簡艾沒有血緣關係,可是為了保護這個“姐姐”不受淩辱,差點連親爹都捅死了。身為母親,艾家燕卻隻是發發脾氣,終究沒有為女兒出頭。現在發現簡艾是領養的,再回頭想想,就說得通了。
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肉,再親,也有限。關鍵時刻,艾家燕選擇了自保。比起一個遲早是“別人家的媳婦”的養女,還是睡一張床的男人更重要些,要“白頭到老”的。
楚天闊眉頭深鎖,陷入沉默。後半截車程他一句話都不說,盛夏也不敢吭聲,就在難熬的沉默裏看窗外夜景。
把盛夏送到地方,楚天闊熄火,很客氣地問:“錢夠花嗎?過年時再多現金都像水一樣,嘩嘩地流出去。”說著他就掏錢夾,想拿錢給盛夏。
盛夏趕緊跳下車,說:“姐夫,別給我錢了,我真的不需要。多謝你叫領導關照我,學校裏老師都對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