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語姐姐,你快點忘掉Ian,嫁給Lucas吧!簡艾在心中呐喊。
晚餐是半正式的,由Ian的大哥大嫂出麵來招待,簡艾覺得這一對的形象比較接近她想象中歐洲貴族的形象,衣冠楚楚,彬彬有禮,當然,也是一對俊俏的男女。男子金發碧眼,五官像照片上Ian老十歲的升級版。女人是棕色眼睛,栗色頭發,穿一條暗金色裹身裙,高貴大方。
他們儀態高雅,像頭頂上繃著一條線,昂首挺胸,挺拔如鬆。說話時語氣柔和低沉,卻暗藏威嚴的力量。這種翩翩風度,在楚家兄妹身上也如出一轍,想來都是接受多年嚴格教育的成果,不是一朝一夕學得來的。
簡艾偷瞧那位嫂子,暗自比較她所佩戴的珠寶跟楚天語的,哪個更華麗?楚天語穿一襲低胸灰藍絲裙,戴一條設計獨特的項鏈,層層疊疊的鑽石做成流星樣式垂墜而下,瀑布般的星輝,灑落在胸前。還有配套的鑽石手鐲,像星星組成的光帶,纏繞在腕上。
那麼多顆鑽石,數都數不清,怕有一百多克拉。可見楚天語多麼重視此次拜訪,把平日不常戴的名貴首飾,都拿出來曝光。
相比之下,那位大嫂的藍寶石耳環和項鏈,款式老舊,寶石太小,那藍色也不夠明亮,相形見絀。
簡艾心裏滋生小小的惡念,可惜呀可惜,是這家人沒福氣,娶不到楚天語這樣有美貌又有身家的完美媳婦。
楚家兄妹都穿著正式的禮服,連簡艾都穿了條小黑裙,隻有一向特立獨行的張弛,還是半舊牛仔褲,破破爛爛的毛衣,三宅一生還是川久保玲?簡艾自從看見那顆“冰糖”,聽了那個段子,對張弛的看法卻有微妙改變,他能堅持自我,絕不媚俗,是值得敬佩的。
在城堡睡了一晚,聽了一夜寒風呼嘯,第二天早上起來,簡艾發現夜裏下過大雪,銀裝素裹,天已放晴,正是踏雪的好時機。她歡呼一聲,洗漱後便去找另外幾人。
隻見三人都穿著素黑衣裳,聚在楚天語房裏,她手中捧著一大束白玫瑰。
“呃?這是什麼狀況?”
楚天語說:“我要去拜祭Ian,你同我們一起去,還是在屋裏待著?”
“當然一起走!”簡艾忙跑回去,脫下她心愛的紅色羽絨服,換了件黑色呢大衣,跟上他們的腳步。
雪厚實而幹燥,踩上去嘎吱嘎吱響。勤快的仆人早已鏟出一條小道,灑鹽融化積雪,供人行走。楚天闊見簡艾不好好走路,偏要去踩路邊的雪,一步一個坑,嗔道:“別貪玩,待會兒鞋子濕透,小心凍傷,腳趾頭一顆顆掉下來!”
簡艾吐吐舌頭,這才收斂,乖乖跟上。畢竟還是小女孩心境,死的不是她的愛人,隻是個未曾謀麵的陌生人,不痛不癢。
張弛帶頭,彎彎繞繞走了兩條小巷子,那些精致的老房子像積木似的,高低錯落堆疊在一起,有時在轉角還能看見凹進牆壁的神龕,供著聖母像,寒冬時節,仍有人供著鮮花。
墓園在一座小教堂的背後,打理得分外整潔,種著鬆柏樹,他們很快就找到Ian的墓碑,地麵上方方正正一塊素潔大理石,刻著生卒年月,一張黑白小照,俊美的青年,羞怯的笑容。
楚天語三年多來,魂牽夢縈之地,便是這裏,當初痛不欲生,難以麵對。如今愛人已成白骨,她才有勇氣麵對。
此時,她雙膝一軟,就在雪地裏跪下,白玫瑰灑滿石碑,她伏地痛哭,一聲一聲喚著Ian的名字。
簡艾從不知一個人可以哭得這般死去活來,好似她本人就是一個泉眼,湧出無止境的淚水。那慘烈的嘶喊,是最絕望,最傷痛的訴說。她的指甲死命撓著大理石,恨不得掘地三尺,親吻愛人的嘴唇,擁抱他冰涼的屍身。
楚天闊和張弛都站在那裏,神情肅穆,等楚天語哭得嗓音沙啞,渾身無力,這才把她扶起來。
哭出來就好了,涅槃重生。女神就是女神,連哭過的樣子都那麼美,眼睛紅紅,淚水洗過的臉,愈發蒼白得惹人疼惜。張弛蹲下,楚天闊扶著妹妹,讓張弛背起。他大踏步走在雪地裏,好似背著一片羽毛那樣輕鬆。
簡艾相信了張弛說的那個非洲故事,他確實有這樣寬厚的肩膀,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楚天闊默默走在後麵,簡艾拉起他的手,他對她燦然一笑,是放下重擔後的輕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不對?”簡艾說。
“是,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