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艾明明就虛弱得像片紙,還要打腫臉充胖子,豪邁地說:“沒事沒事,不就抽血嘛,我休息一下就活蹦亂跳。”

楚天闊掏出一個信封,放到她枕邊。

“這是營養費,你買些補血強身的東西吃吃。”

簡艾的笑容僵在臉上,雙手抓住床單,轉過臉去。

過了一會兒,她說:“你們有錢人是不是習慣了什麼事都用錢來買?我不是為了錢才答應幫忙的。”

簡艾心裏委屈又憤怒,掀開被子就跳下床,往門口衝。奈何頭暈腿軟,眼看要摔個狗吃屎,楚天闊眼疾手快,一把抄住。

簡艾抓著楚天闊的衣袖,嗚嗚哭起來,把眼淚都抹在他昂貴的黑色真絲襯衫上。

“哎,哭什麼?一點營養費而已,你就跟我打了你臉似的,至於這麼玻璃心嘛。”楚天闊有點鬱悶。

簡艾抹一抹淚,站直,一抽一抽地說:“我窮,可是我也有尊嚴,我不要你的錢。”

楚天闊微微一笑,伸手揉揉她的頭發,她眼睛紅紅的,像隻小兔子。

“不要錢,你要什麼?”

簡艾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你先告訴我,你抽我的血做什麼用?”

楚天闊神情猶疑,終於還是拉著簡艾的手,走到另一間病房。

“別做聲,我們就瞧一眼。”楚天闊打開門,帶簡艾站在門口。

簡艾伸長脖子張望,床上躺著一個女子,側身朝裏麵睡著,胳膊上掛著點滴。看不清臉,隻是那一頭瀑布般的長發披散在雪白枕頭上,真真是秀發如雲。

她記得這背影,那緞子般的頭發,誰見過都忘不了。

“那是誰?”

“別吵醒她。”

楚天闊拉著簡艾悄悄離開,帶上門。

在醫院附設的咖啡座,二人在靠窗的座位坐下,此時天邊已露出魚肚白,遠近高低的樓宇被染上一層淡淡霞光。

服務生送上兩杯熱騰騰的拿鐵,還有巧克力蛋糕。

“想聽故事?”他問。

她點頭。

“那是我的妹妹楚天語,她今年23歲,割腕自殺記錄,截止今天,九次。她跟你一樣,是稀有的Rh陰性血,千萬人中也難有一個,俗稱熊貓血。今天這一次,為了救她,醫院血庫的Rh陰性血都用完了,我迫不得己才把你叫來。”

簡單幾句話,驚心動魄,簡艾驚得差點把咖啡打翻。

“她為什麼自殺?”

“我帶她看過不同的心理醫生,眾說紛紜,重度抑鬱症,創傷後遺症,精神分裂症……亂七八糟說什麼的都有。其實問題很簡單,她就是為情所困。”

“可以告訴我前因後果嗎?”

楚天闊捏捏眉心,疲倦地說:“往事不堪回首,還是給她保留一些隱私吧。”

簡艾不便多言,楚天闊的手機震動,他掏出來看一眼,對簡艾說:“你要是沒事,我讓司機送你回家,免得你家人擔憂。有人要來探望我妹妹,我可能沒空照顧你。”

簡艾很自覺地說:“沒事沒事,你忙你的,我這就走。”

他再次握她的手,真誠地說:“謝謝,我會記得你今日為我所做的事。以後你找我,有求必應。”

“哎,我隻是……報恩。”過了會兒,她又傻乎乎地撓頭說:“真好,要不是這次獻血,我都不知道我的血型是所謂的熊貓血,瞬間覺得自己像熊貓一樣珍貴,萌萌噠!”

楚天闊笑,真是樂觀的小女孩。

簡艾在清晨,獨自坐車回家,楚天闊給她的錢,她留在病房,分文未取。她心裏充塞著興奮與懊惱,終於有這麼個機會和他說了幾句話,就像快渴死的人喝到了一杯清涼的水,反反複複地回味。

他的手掌厚實、幹燥而溫暖,那觸感仿佛一直留在她皮膚上,有點癢癢的,又難受,又舒服,說不清是個什麼感覺。

家裏一片安靜,都在各自睡大覺,大人根本沒察覺她出去過。

簡艾趴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掏出日記本,寫道:“我肯定是中毒了。那個人一句話,不論刀山火海都朝他奔去。他的手指觸到我,我就渾身顫抖。他的眼神注視我,我就像被黏在蜘蛛網上的小蟲般動彈不得。怕他不看我,更怕他盯著我看,看見我的貧窮和懦弱,匱乏與平庸。他是空氣,是光,是七月裏火辣辣的太陽,無處不在。他讓我吊在半空,在天堂和地獄之間搖擺,永無止境。”

簡艾沒想到,天堂般的好消息這麼快就到來,沒隔多久,楚天闊發一條消息給她:“我妹妹慶祝生日,想請你一起來玩。Party的地點是我家,明天下午三點,司機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