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玨就這麼站著,看著梵音蹲在海上良久,也不出聲,他知道,隻要發泄了出來,心裏就會好很多,事情就會看得更清楚了。
梵音沒有讓南宮玨失望,她隻蹲在地上一會兒,就擦了擦眼睛,慢慢站了起來,聲音裏有些沙啞,“你去見過他了嗎?”
“見過了,不過他不認識我,我和他說話,他也不理我,我懶得和他廢話,見他過得挺好的,就出來了。”
“還沒想清楚嗎?”見梵音低頭不語,南宮玨再次問道。
梵音苦笑,“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固執了?”
什麼時候?南宮玨仰頭看了看天,默默地在心裏算著,可能是五百年前那個孩子死了之後吧,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會這麼固執,固執地記著一個人不肯忘。
“我現在該叫你雲晚妝,還是梵音?”南宮玨說得自己都笑了,拿著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額頭,一臉惋惜的模樣,“瞧我這腦子,自然該叫梵音的,不過真是可惜,我還是喜歡當初的那個孩子……”
“我也喜歡當初那個孩子。”梵音低低地答了一句,南宮玨沒有聽清楚,疑惑地看著她,她卻不再打算繼續說這些,“你有什麼打算嗎?”
“明明是我問你,你倒來問我了。”南宮玨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魔界那些老家夥說我不是魔界的人,不服我,我正想辦法呢。他們總是拾掇著要打上九重天去,名義上是想救祭荼,實際上不過是想亂了這六界而已。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沒了祭荼,我們妖界又不動手,茯辛對付他們應該還是沒事的。所以他們也隻是在我跟前鬧鬧,不敢真的打上九重天。”
梵音默然,良久,才輕聲道:“南宮,謝謝你。”
謝謝你這些年陪著祭荼,保護著他,沒有讓他孤身一人。
謝謝你無論祭荼做什麼決定,你都站在他的身邊,沒有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謝謝你如今替祭荼善後,處處為他著想。
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南宮玨自然明白,他眼中的悲涼一閃而逝,瞬間被笑意代替,“替祭荼謝我?以什麼身份?是青丘的梵音帝姬,還是炁淵上神的二弟子雲晚妝?”
梵音正欲開口回答,南宮玨再次笑著搶了她的話,“其實無論是什麼身份都可以,祭荼是我的侄子,我幫他是自然的。你若是想清楚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也可以去妖都找我。隻要能幫祭荼。”
隻要能幫他,隻要能幫你。
南宮玨看著手腕上的傷疤,這條疤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好,但是終有好的一天。
可是心裏的疤,什麼時候會好呢?
南宮玨看著梵音,眼裏不由自主就浮現出了雲晚妝的模樣,他上前一把抱住梵音,將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胸前。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隆重的告別儀式。
從此他的心裏,不能再有雲晚妝的位置了。
老妖帝自從得知了祭荼的事情後,催他娶妻生子催了五百年了,他當初還暗自抱有希望,希望雲晚妝沒死,總拿這個來安慰自己,婚事便一拖再拖。可是如今知道了一切,他不能再這麼自欺欺人下去了,雲晚妝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真是可笑,當初他拿這句話去說給祭荼聽,讓他麵對現實,自己卻掩耳盜鈴。如今……如今他要這麼說給自己聽,讓自己徹底死心。
雲晚妝,永別了,我再也不能愛你了。
一滴淚從南宮玨的眼角落下,滴入海中,與大海融為了一體,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梵音原本想掙開的,可是南宮玨眼裏的柔情讓她突然有些同情這個男人,他和祭荼始終不同,南宮玨愛的是已經死了的雲晚妝,所以他再也沒有機會了。可是祭荼愛的是無論是雲晚妝還是梵音的她,而無論是梵音還是雲晚妝的她,也正好都愛著祭荼,不知是祭荼的幸還是不幸。
“走吧,回去吧。”良久,南宮玨拍了拍梵音的肩膀,轉身離開。這一次,他連看都沒看梵音一眼,率先離開。他以前不喜歡分離,所以總是最開始走的那個,對所有的女人也都是吊兒郎當的,所以先走的、來去如風的總是他,連那個孩子也是。這一次,他決定做回當初的自己,將背影留給別人,不要再期待什麼了。
梵音看著南宮玨狀似瀟灑的背影,歎息了一聲,也轉身回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