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荼感覺到身後沒動靜了,一扭頭,見梵音不悲不喜地站在那兒,以為她生氣了,連忙拿著紙站起來,正對著梵音,低聲嘟囔道:“晚妝,晚妝你不要生氣,我給你看就是了。”
“嘩”的一聲,白紙猛地被祭荼打開,梵音以為是祭荼寫的字,卻沒想到,眼中所見的,是當初的雲晚妝,那顧盼間流轉的眼神,是她在鏡子中看得最多的神采,是別人難以描摹的妙處,是小哥當初誇讚她最美的地方。她看著雲晚妝,就仿佛看見另一個活生生的自己,她伸出手來,隔著兩層大門,摸在水晶牆上,就仿佛摸在畫中的雲晚妝身上,從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她一點點描摹下來,手已顫抖了起來。祭荼是有多想她,才會在癡傻的狀態下,將她畫得這般逼真?
見梵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來,祭荼心裏立即慌了,“晚妝……晚妝我不是故意不練字的,我……我隻是太想你了,可是你又不來陪我,所以……所以我才畫出一個你,想讓你來陪著我,你看,是不是和你很像?”
梵音苦笑著點了點頭,即使雲晚妝隻是她所曆的一道神劫,但是不能否認的是,雲晚妝是她,她也曾是雲晚妝。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她對祭荼的愛,沒有一絲消減,反而在時間的磨礪後,更加濃烈了。
她想起昆侖之巔,祭荼身上濺滿的鮮紅血液,配著他那一雙血瞳,仿佛是地獄來的惡魔,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萬丈昆侖,他殺紅了眼,劍指眾人,似是在笑,又似是在哭,聲音中有種說不出來的陰狠和淒涼,“昆侖?那是什麼地方?別說什麼忘恩負義,給予我恩給予我義的從來都不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更何況,昆侖眾多弟子,都不及我晚妝一根頭發!”
罷了,祭荼造出這麼多殺孽,隻為自己一人,若自己硬要將這些罪責全怪在祭荼身上,祭荼豈不是太無辜?隻是,他為什麼要殺小哥呢?
“小哥?小哥是誰?”梵音的自言自語,被祭荼聽在耳裏,他雙手拿著畫紙,一臉懵懂地看向梵音,“小哥能吃嗎?比果子還好吃嗎?”
梵音心中一痛,看向貌似無辜的祭荼,“祭荼,你為什麼要殺小哥呢?你殺誰我都可以和你一起背負這些血債,一起去償還,可是唯獨小哥……你為什麼要殺他呢?他是我最親的親人,你殺了我的至親,我……我又有何顏麵去麵對小哥的衣冠塚,有何顏麵來見你呢?”
梵音說了一大通話,祭荼沒有完全明白,卻也似乎懂了,晚妝不能來見他了,心裏更加著急,不知怎麼地,就想起一灘血跡中,一個男人渾身是血地躺在中間,話就出了口,“他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梵音心裏一喜,抬起頭來滿是驚喜地看向祭荼,隨後又想起燭越身上的傷口,同自己當初受的幹將劍的傷口一模一樣,立即失望地低下頭去,“祭荼,你什麼時候學會騙人了?”
“我沒有騙你,我絕對不會騙晚妝的!”祭荼心裏著急,想要靠近梵音,卻又被水晶門擋住了去路,想要去拍那門,卻又想起晚妝曾說不讓自己碰那門,他急的手足無措,雙手握成了拳頭,又不知道怎麼說,眼眶都開始紅了,“晚妝我真的沒有騙你……我不會騙你的。”
梵音搖了搖頭,怕祭荼情緒上心頭,法力又不受他的控製,連忙製止了他,“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祭荼,我要走了,你在這裏好好呆著,好嗎?”
祭荼嘴一癟,“晚妝你又要走了嗎?你帶我走好不好?”
祭荼,你帶我走吧。
雲晚妝當初說的話又回響在梵音耳邊,她痛苦地捂住耳朵,不行,她不能這樣衝動,她是茯辛的正妻,她是茯辛的正妻啊!仙界有目共睹、六界眾人皆知,她是茯辛明媒正娶的妻,她怎麼能……怎麼能帶祭荼走,就這樣一走了之呢?
可是……梵音在聽見祭荼那句話時,內心卻呐喊著,卻讚同著,祭荼,我帶你走,我們再也不理會六界紛爭,再也不去想那麼恩恩怨怨,永遠快樂地在一起!
小哥的臉又浮現在梵音眼前,他慘白著一張臉,一行清淚緩緩落下,“阿音,你忘了我是怎麼死的了嗎?”
茯辛的臉緊接著出現,他怒視著梵音,眼裏似乎要噴出火來,“師妹,阿音,你忘了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