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正前方就是她五年不見的父皇,此刻正低著頭專心地批改奏折,沒有注意到偌大房間的異樣。
可是雲晚妝看見了許多白發——他的父皇,雲靖帝,還不到四十,卻已經能清晰可見他的白發。雲晚妝鼻子有些發緊,微不可聞地吸了吸鼻子,他的父皇立即聽到了這個聲音,頭也不抬地笑道:“老徐,綠悠得了風寒,難不成你也被過了風寒?你啊,我都說了幾次了,一把年紀了,能歇著就歇著吧,讓你教的那些孩子來伺候就是了。”
雲晚妝終於繞到了雲靖帝身後,看著身前的人,手開始發抖,雲靖帝卻終於感受到了一絲異樣,剛剛抬起頭,就被一雙軟軟的手捂住了眼睛。
那一瞬間,雲靖帝眼眶有些發酸。幾年前,他最寵愛的女兒,就喜歡玩這種遊戲,總是悄悄地繞到他的身後,吃力地踮著腳尖,用那雙軟乎乎的小手捂住他的眼睛,讓他猜是誰。
其實那時候他知道,他的女兒那麼耀眼,走到哪裏他都能一眼就看到,就像他愛的女人。不過既然他的女兒愛玩這種遊戲,他就陪她好好玩,給她開心。
思及此,雲靖帝神經突然跳了一下,想起愛人已逝,愛女已離,將手中的筆一下子摔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竟忘記了捂住眼睛的手,怒道:“哪裏來的不懂事的女人,來人,給朕押下去斬了!還有這些婢女,門外的護衛,都給朕斬了!你們都是瞎了嗎?還是誰給你們的雄心豹子膽,居然敢隨意放人進朕的寢殿!”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一個接一個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裏響起,明明人不多,卻哭嚎得讓人心顫。她們咚咚地磕著頭,在抬起頭時看向雲晚妝的眼神中充滿了怨恨。
雲晚妝一怔,沒有想到自己的淘氣給別人帶來了這麼大的災害,連忙鬆開手,跪下道:“父皇,是妝兒淘氣,您別殺她們了,是妝兒錯了!”
“哐當”一聲,剛剛端著茶走進養心殿的徐公公聽見那個名字,手中的東西落了一地,在哭嚎聲中顯得特別突兀,也讓雲靖帝的神經再次強烈地跳了起來,他迫不及待地轉過身,看著眼前跪著低著頭的女孩,手向前伸了過去,卻如雷擊般迅速撤了回來,不敢置信地喊道:“妝……兒?妝兒,妝兒!”
“父皇,妝兒回來了,你饒了那些人好不好!”雲晚妝微笑著抬起頭,像小時候那樣撒著嬌,看到那張熟悉卻帶有一點滄桑的臉龐,卻再也笑不出來。
不過五年而已,她還不夠大,父皇卻迅速地老了。
她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爬上父皇的肩膀,要父皇背著她滿殿跑,而父皇的背,已經有些駝了。
她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吊著父皇的胳膊,要父皇帶她在空中晃蕩,而父皇剛剛拿筆書寫的手,已經微微發顫了。
她不用再像小時候那樣踮著腳才能捂住父皇的眼睛,她已經夠高了,能夠毫不費力地那麼做了,而父皇,已經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