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爆竹聲中除舊歲(1 / 3)

孟冬初雪覆蓋了整個廬陽城,朝光初景之時蕭年起身,冬雪滿院,日光微寒,那如玉之皉撞入眼簾幾株寒梅幽香入鼻,北風朔朔。蕭年把身上的鬥篷攏了攏,推門步入這茫然天地間。

周身寒氣逼人,蕭年忍不住輕咳幾聲,院中掃雪的家仆聞聲上前道:“老爺,可否朝食?”

蕭年點點頭,正要轉身回屋卻頓住腳步問:“少爺那邊……”

家仆俯身道:“乳娘已經喂過了,今日天寒,東廂房炭火燒的旺,小少爺沒一會兒又打盹兒睡過去了。”

蕭年擺手屏退下人,並未回屋,轉身去了東廂房。門簾掀開,暖閣的熱氣撲麵而來,蕭年站在門口,暖了身子才走進裏屋。乳娘坐在床邊打盹兒,小少爺在搖籃裏已經睡著了。蕭年沒有叫醒乳娘,替蕭固把被角掖好,駐足端詳了許久,俏眉微蹙,唇角微揚,似乎做著美麗且憂傷的夢。

吃過早飯,管家蕭伯找蕭年回話:“老爺,今兒晚上就是除夕了,過年置辦的都辦好了,還請您過目。”

此時蕭年隔牖賞雪,院內積雪浮雲,霜風飄斷出梅枝梨花飛旋而下,如早春柳絮輕舞,曼妙非常。聞聲回神,輕聲道:“蕭伯辦事我放心,不必過目。這些時日您也忙壞了,今晚吃食吩咐廚房就是了,您老先休息會兒!晚上守歲,接神又免不了都是您的活兒。”

“謝老爺體恤,這些都是老奴分內之事,那我先下去給您和少爺準備家宴了。”

蕭年依舊含笑微微閉目,隨即目光移向窗扉,再度賞雪。

蕭伯離開,久久回味著蕭年剛剛的側身,他分明看到了烏絲中的幾縷白發。雖然他稱蕭年一聲“老爺”,可他明明才是而立之年,卻已經辭官回鄉,安度晚年了。

蕭年本是前朝太史令,自幼才華橫溢,少年成名後便得到先帝重視。但最主要還是因為蕭年的父親蕭鶴是先帝的開國重臣。蕭鶴早逝,承蒙祖上蔭護,先帝為施恩德便破例提拔蕭年為太史令。蕭年年輕氣盛,本想借此機會大展鴻圖,可先帝沒幾年也駕鶴西去。

新帝繼位,人人自危,蕭年主動請辭,聲稱:臣經年孱弱,恐不能伴君左右,擔君之憂,望聖上恩準微臣致仕,他日臣必日日心誠,求神拜佛佑我大虞偃武修文,海晏河清。不明之人定以為這是年逾古稀的老臣所遞交的辭函,可這分明是一個胸有丘壑的少年兒郎親筆所書。

聖上恩準之後,蕭年攜帶家仆回到故鄉廬陽,更令人疑惑的是蕭年尚未娶妻卻忽然有了一歲半的兒子。蕭鶴去世,蕭家隻蕭年一人當家,就連蕭伯也沒有質疑半分。但漸漸的蕭伯卻發現蕭年辭官之後再也沒有了年少的意氣風發,眉眼間的俏皮,言語間的戲謔不見,當真有了為父為主的樣子。可當看到蕭年寂寥的身影,早生的華發,還是忍不住無奈感慨。

這場雪仿若娉婷婀娜的女子,蕭年站在窗邊一賞就是一個時辰。隨後蕭年走到書桌旁,提筆揮毫,一首賞雪佳作渾然天成:

雪落梧桐梨花樹,

鳳凰未歸煎茶住。

殘陽照影雪無聲,

今夜把酒還秋暮。

酒?對,蕭伯買的一定是像往年一樣的甘露春,而自己最喜歡的桑落酒因為太烈傷身,父親在世時便是禁酒,父親走後蕭伯定然不會犯忌。思索到此處,蕭年決定悄悄的出門買桑落解饞。

蕭年在這素色人間緩步而行,一人落單時最容易回憶往昔,這一年自己在生死兩端來回踱步,這冷暖之間竟不知還有何留戀,唯有蕭固能溫暖心中寒冰的一角。那個孩子確實可愛極了。想到蕭固的笑顏,蕭年的嘴角不經意的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