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洗刷過地麵,濺起一片虛無的白浪,雨霧迷著他的眼睛。雲秋身上已經濕透了,看了一下時間,前麵剛好到了一班公交車,還剩二十秒時間停靠。他於是也不管了,收傘往公交車站狂奔,希望還能趕上這一趟。

跑到拐角的地方,雲秋腳下滑了一下,差點連滾帶爬地摔進雨裏。他很敏捷地扶住了牆壁,抬頭卻看見教學樓底下圍了一排人,有一輛熟悉的車停在路邊。

是蕭問水。

那一刹那,雲秋愣了一下。而蕭問水也像是有所感應似的,抬眼望他這邊望過來,兩邊視線撞上,雲秋先收回了視線,繼續往前衝。

暴雨中的男孩擦擦臉上的水跡,在大雨中奔跑的樣子像一隻小蝴蝶,伶仃單薄。

雲秋有時候對自己認定的東西有一種近乎孤勇的執著,所以可以在暴雨中拚命追趕,可以在畫室畫得睡過去後又醒來,自己不知道自己很可憐,還是樂顛顛的。現在他的目標是公交車站,盡管狼狽不堪,卻還是可以強打精神繼續走。他沒有什麼分手後在見麵要姿態好看的自覺,隻是不卑不亢地處理眼前的當務之急:大雨,趕車。他往蕭問水那裏張望了一下,任何想法都沒有冒出來,隻是這麼多天的夢魘被再次喚醒,被丟開的難過再次襲上心頭。

他吸了吸氣,很快地拐過彎跑走了。

能看得人心髒一抽一抽地疼痛起來。

拐角屋簷下的男人撐著傘,往他的方向走出了幾步。雨聲嘩啦啦的,連人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模糊不清。

“雲……”

聲音慢慢地低下去,最後湮滅無痕,不被任何人察覺到。

“先生?”雨水快要濺濕他手工製作的皮鞋,這東西金貴得很,工期很長,實際上不能沾水。助理在後麵勸,“這邊校長等著您呢,說是希望您參加後天的學生誓師大會,作為藝術生代表嘉賓去給這邊的藝術生加加油。到時候校方會組織一次誓師剪彩,整個流程大概兩個小時,不過不確定當時的天氣……”

蕭問水罔若未聞,直到助理提醒第二遍之後,他才回過神來,隨口答應了:“你安排。”

雨幕蒼茫,而蕭問水轉身跟著助理一起走入了大樓內。他伸手拿出一對藍牙耳機,手指有些微不可查的顫唞,突然說:“等一等。”

助理就安靜地等待著。

蕭尋秋自從上一周接任執行總裁之後,蕭問水就退居二線,作為顧問的身份待在弟弟身邊。所有人都不覺得蕭問水會退位——這個充滿野心和欲望的人,怎麼會輕輕鬆鬆地把手裏的商業帝國一手送給他人?所有人都猜測,蕭尋秋會是蕭問水養的一個傀儡。

然而隻有極少數人知道,蕭問水退居二線不為別的,仿佛是因為生了什麼病。

蕭問水沒有宣稱是什麼病,但是經常性骨痛,有時候疼得說不出話來。跟他最久的幾個助理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但是蕭問水也不用止痛藥,說是怕用久了以後產生依賴和抗性。

有時候他會抽一支煙,更多的時候是戴著藍牙耳機,聽一聽裏麵循環播放的聲音。

“這個冰箱擺在這裏,可能凸出來有點醜,但是這是唯一一個可以擺下來的地方,因為您買的實在是太大了……然後,製冷功能,我給你看一下哦,都很冷,我放了煉乳奶茶進去,三個小時就凍成了冰淇淋,您看,戳不動的。”

“還有您要看的洗衣機……在這裏。”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雲秋走路還有點小孩子的習慣,像是會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蹦蹦跳跳起來一樣,“在陽台上,這麼放著的,用的時候噪音不大,烘幹機也很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