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劉昊。
我確信是他的聲音,他來看我了。我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睛,哪怕隻是看他一下也好,但是渾身再沒了力氣。有一雙熟悉的手,放在我的額頭上,一如往日我生病的時候。我很想對他笑一下,叫他不要擔心,但都做不到……
後來的事情,我全都不記得。隻是長大後,聽劉昊跟我說,他逃了學,偷了劉幹部的幾千塊錢,一路騎著自行車把我送到了省醫院。那是幾十公裏的距離,還有不少山路,我無法想像,是什麼樣的動力讓他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跨越了這麼長的距離。
我隻知道,一路上,都有一雙溫暖的手。
我在省醫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之後了。四周都是白花花的牆壁,劉昊坐在我麵前,低著頭似乎睡著了。我沒敢打擾他,就這麼看著,午後的陽光很好,把他的側顏打成一片燦爛的金黃。
“你醒了?怎麼不叫我。”不知過了多久,劉昊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向了床上的我。
他明顯憔悴了,眼裏全是血絲,我看了心裏一痛:“想看你。”
“那我走了那麼長時間,你怎麼都不想我?”劉昊眯了眯眼,很不滿意的樣子。
我低著頭,心口堵得難受。怎麼不想,我每天都在想,清醒的時候想,連燒糊塗了都在想。見我不說話,他便要求我開口,我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眼淚卻止不住的滾了下來。
“哭什麼?”劉昊一把拉起我的手,“好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昊哥哥,以後你不許走了,要陪著我……”我泣不成聲,積蓄了太久的情感這一刻山洪暴發一般,“我一個人怕,藥不好喝……”
他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我亂蓬蓬的頭發:“好,我不走。”
我們兩個就這麼看著對方,氣氛一瞬間有些尷尬。半晌,劉昊歎了口氣:“下午我們就回家吧,我拿的錢不夠,還欠了醫院一千多。”
雖然不了解,但料想我治病的錢,也是劉昊背著劉幹部拿的。這幾千塊,對於一個窮鄉僻壤來說,幾乎是天文數字。若劉翰文不是村幹部,那攢一輩子也不一定有這麼多現金。偷這種數目,我無法想像回去之後,劉昊要麵對的是什麼。
“看著我幹什麼?”見我淚眼汪汪的看著他,劉昊笑了一聲,“放心,劉幹部不會打我的。這是救命的錢,難道他有本事看著你死嗎?”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如果劉幹部打算救我,那麼早就帶我來了。
晚上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在醫院。沒有誰來幹擾,白花花的病房裏,兩個人並肩躺在床上,一如小時候,我和他蜷縮在他的臥室。他就那麼抱著我,我緊張的一夜難眠。
我就那麼望著他,憋了一肚子話想說。他仍是那麼淡然,嘴角掛著微笑,垂下睫毛。月光透過窗簾打在他的臉上,宛如仙境中的精靈王子。
夜深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手指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