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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我決計不是一個喜歡在深夜閑逛的男人。呆板的貴族式教育讓我不諳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之道,時刻將自己包裹在上層階級的厚繭裏自我陶醉。對那些看到過的,向往過的,在夢縈裏排演了千萬次的吐露出不知所謂的鄙夷。而現在,我卻徘徊在這條在旁人眼中臭名昭彰的酒吧街裏,以高尚而卑微的眼光,近乎於窺視地觀察著身邊歡娛的人群。

從不知名的KTV裏晃出幾個逍遙的人影。一個大敞著Michle Klein襯衣的青年勾著兩位扮相誇張的妖豔女子,帶著濃重的酒氣撞出一條路來。高檔襯衣外加劣質皮褲!以我二十年培養出的優秀著裝素養一眼便瞧出他低級的品位。我冷笑著望向他,還算剛毅的線條勾勒出一張尖尖長長的臉,靈秀的眼睛隱藏在有些散亂的長發後閃爍著狡黠,性感的光芒。乍一看,倒與木村拓哉有七分相似。至於那兩個惟恐天下不知的小姐,或許原本還有幾分姿色。但拙劣的化妝技巧著實讓那兩張臉看起來像秋後爛熟的柿子,令人作嘔。我伸出左手收了收價值5位數的高檔外套,優雅地後退兩步,讓出道來。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相信我慣常的微笑已將他們遠遠地貶低到了地球的兩極。或許,我此刻的快樂心情隻得建立在對那些小資的無情嘲諷上了吧。我慢慢品嚐著詭計得逞後的興奮,想象著低級三人組尷尬的神情……

“路易威登?——進口貨?”一個頗有磁性的聲音帶著放肆的笑聲翩然遠去。留下我乏善可陳的自尊在秋風中切割殆盡,呆呆地杵在那兒,與滿街糜爛的光景格格不入……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生活方式。如同調酒師是靠鼻子和手吃飯的,而妓女則是靠臉和身體吃飯的。像我這樣的人,則把尊嚴看得格外重要。即便有時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仍要厚著臉皮堅持以證明自己的高人一等。這就是一個出生在上流社會從小養尊處優的所謂貴族的命運。當然,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這樣一個常識性的基礎上,一旦消失了自尊,心靈的城堡就會徹底地坍塌。這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意味著精神的毀滅,意味著你在世俗中族群裏永遠抬不起頭來。

紅色的“血腥瑪麗”在高腳杯裏跌宕出詭異的妖花,盡情釋放著掙脫酒瓶束縛後的筷感。仿佛她就該出生在這個地方,成長在饕客們深情的熱吻裏,綻放在夜遊人混沌的思想中。坐在吧台旁的我絲毫沒有給人第一次的感覺。我的笑容將自己偽裝得很好,不至於讓那些多事的男女剖露我複雜的心情。有幾個過分性感的女郎靠過來搭訕,盡被我冷酷的眼神嚇了回去,依然不死心地倚在不遠的地方撓首弄姿,直盯著我一身價值不菲的行頭竊竊私語。可惜我並非它們想象中頭腦簡單,整天尋找一掖情的爆發戶;也不是富得冒油,四處花天酒地的浪蕩公子。我隻是一個心情爛得一塌糊塗的沒落貴族,僅此而已。否則,縱然我死一千次,一萬次恐怕也是不夠的。

就在1個小時以前,我被甩了。其實被人拋棄原本並不是什麼特別丟人現眼的醜事,值得讓我淪落到這種下三爛的地方。但他不同。因為——他是個男人!向一個同性表白是需要莫大勇氣和信心的。當年我冒著被驅逐的危險當著族長以及眾多前輩的麵將那三個字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最終感動上蒼,使得他能夠順順利利將自命不凡的我領回家去。而今,我已再無這份信心,這份勇氣,踏入那個曾經屬於我的家門。是的,我已無處可去……

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我凝視窗外深沉的夜,似乎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華燈初裳,一絲絲,一點點,像美人臉上的重彩,在迷蒙的夜色中漫漫地渲染開來,斑駁到每一個細小的角落,侵潤在男女們神秘的心思裏。音樂亦不再是音樂。一支支一曲曲以最不和諧的姿態摻雜著歡歌笑語,縱情聲色,不折不撓地衝擊著脆弱的聽覺。模糊卻又清晰;噪近而又悠遠,不知不覺就要離開現實的世界。夜是如此的神妙。無怪乎那麼多人如癡如醉,流連忘返。這裏無須有恨就有理由讓你一泄苦水,酩酊大醉;這裏無須有愛也能讓你們成雙成對,雙宿雙飛……而我,又是在等待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