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再說。
兩人從一扇不起眼的側邊小門離開了醫院。然後珀西瓦爾先一步到路口攔了輛車, 池清跟著坐了上去;十幾分鐘後,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樓道裡亮起熟悉的路燈了, 池清站在樓梯口, 輕輕吐了口氣。
還不能完全安心……但至少已經到家了。
“傷口疼嗎, 池小姐?”旁邊的人突然出聲道,“要不……我先上樓去,給你找一雙鞋子……”
“不,沒事,”池清趕緊搖搖頭, “都到門口了,這幾步路我還是能堅持的。”
說著她扶著牆,抬腿邁上樓梯。
——止痛藥的藥效在路上就已經消失了,痛覺完全蘇醒,池清隻覺得自己是靠著肌肉本能站到現在的。這一步跨出,雙腿的顫痛和腦內的暈眩同時降臨,她試圖站穩,然而失敗,整個人的重心搖搖晃晃地朝後傾倒。
身後的人立刻伸手扶住她。
“……不好意思,”池清努力撐著牆壁,站直身體,“藥效過了,有點暈……”
——她的視線落在扶著自己的那隻手臂上。
即便是在照明並不良好的老公寓樓道裡,歐洲人的膚色依然白得醒目。昏黃的光線讓他的肌肉線條顯得柔軟而舒展,依稀還殘留著少年人的氣息。
隻是他的腕口上,整齊地排列著好幾道平直粗長的傷疤。
褐色的,凸起的,像吸附在橈動脈上的醜陋的螞蟥。
毫無疑問,是陳年的刀傷——並且刻得很深。
也許是池清的視線停頓得過於明顯,珀西瓦爾有些窘迫地縮了縮手臂。然後他換了個姿勢,用手背那一側對著池清,同樣扶住她,臉上浮起意味複雜的紅暈。
“我扶你上去吧。”珀西瓦爾說。
池清短暫地猶豫一下,點點頭。
……怪不得就算天再熱,他都穿著長袖外套。
池清看了看自己身上披著的細條紋襯衫。
然後珀西瓦爾送她到了家門口,又照她說的,從地墊底下摸出備用鑰匙,幫她打開房門。
顧不上自己眼下光著腳,渾身上下又是血汙又是泥水,池清踉蹌著沖進客廳,朝著沙發一頭栽倒。她這一路上都打算著回家後乾乾淨淨地洗澡換衣服,再把對門的外套洗了還給他,之後再謝謝他,還有許多問題要問他;但精神一旦鬆懈下來,就難以再度緊繃,池清躺在沙發上眨了個眼——隻眨了一半,眼睛合上,睜不開了。
身體和精神的困倦排山倒海襲來,如山體滑坡,如高樓傾落。恍惚間池清覺得自己好像又上了那列地鐵,好像又看見了魔術師,好像又被對方陰陽怪氣地嘲諷嗤笑。但她實在太累,就算是在夢裡,也沒有力氣張一張嘴。
對方說了些什麼,又到底在笑些什麼——沒有在她的腦中留下半點印象。
……為什麼不管白天黑夜,這個人總是坐在車上?
這一段昏迷之中,池清隻記得這個問題,似乎一度閃過自己的腦海。
意識是被一股牛奶的甜香喚醒的。池清迷迷糊糊地揉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是在沙發上,隻是姿勢換成了仰躺;她的腦後塞著一個軟墊,身上蓋著一塊薄毯,仿佛隻是一段午後小憩。
溫熱的奶香來自於沙發旁邊的矮幾——她慣用的杯子裡倒著牛奶,冒著熱氣的巧克力牛奶。
池清又揉揉眼睛,看到自己的手機也被放在茶幾上。她伸手拿起來一看:晚上9點過半。
剛才那一段的夢境似乎很長,但這麼一看,也不過持續了七八分鐘。
“……你醒了呀,還好還好,”廚房裡有人開口道,“剛才你一聲不吭就睡著了,嚇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