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她休息。
“池清。”陸思甜突然叫了她一聲。
池清馬上抬眼看她。
陸思甜抿了抿嘴,幾次欲言又止之後,才吞吞吐吐地開口。
“你說……我接下去該怎麼辦?”
這個話題太大太沉,池清一時也不知道怎麼接。
“之前沒告訴你,我是辭職借錢來這兒開店的,”陸思甜說,“在老家工作了幾年,錢沒賺多少,氣倒受了一肚子……最重要的是,老闆一句話定生死——你再努力再拚命,老闆讓你滾,你就得滾。”
“……嗯,”池清點點頭,“其實我也差不多。”
“那時候我就想,要不自己開個店吧,至少自己能做主,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所以我跟家裡人吵了一架,腦子一熱,帶上這些年的全部積蓄就過來了,”陸思甜說著,嘴角一抽,費力地笑了笑,“我真是想得太美了……現在錢沒了,業也沒創起來,親戚朋友得罪了一圈,連自己也……”
她低頭看了看滿是血痂的手臂。
池清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想起陸思甜當時說,“這樣的機會以後不會再有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
“那天生意突然好起來,我還以為總算要轉運了發財了,沒想到隻是讓我高興一下——然後才摔得更痛,”陸思甜說,“我真搞不懂,老天爺到底是要幫我還是要搞我?如果隻是想把我摁死在地上,何必費這麼大勁?直截了當把我炸死不就行了?要是死了,我至少還不用付這醫藥費!”
她越說越激動,臉上的傷口在肌肉的牽扯下裂開,膿血和藥水交混著順著臉廓流下。
“……你先靜靜,”池清趕緊扯了一張紙巾,湊過去小心地拭去她臉上的血水,“別想這些……那個外國人不是也說嗎,越覺得自己倒楣,倒楣的事越會找上來。”
陸思甜瞥眼朝她一望。
“我天天都想著要走運,天天都想著要成功……也不見得有好運氣來找我,”陸思甜說著,擋掉池清的手,“讀書的時候還有宏圖大誌,現在隻想養活自己——可就連這點小願望,要實現起來都這麼難。”
池清不說話了。
也許這種時候應該順應情況,說些安慰的話——比如鼓舞人心的雞湯,輕柔溫暖的打氣;但她自己都不信這些,又怎麼用這些輕描淡寫的套話去應付別人?
池清又坐了會兒,削了個蘋果,切成小塊碼在盤子裡,放到陸思甜手邊,然後就離開了。
她削的蘋果皮粗細均勻,一絲不斷。
當前時間是晚上9點,從醫院出來之後,池清回家吃了飯,就坐在電腦前,對本期稿子進行最終修改。
截稿日就在後天,本來按照池清的工作計畫,時間十分充裕,絕對可以按時付印——但現在情況有變,她一時也沒法保證任務能不能順利完成。
池清已經改了不下五版草稿,都沒法讓自己滿意。
事到臨頭,再換個主題也來不及了;池清抓著頭髮,仿佛能從發根裡揪出一點思路來。
——“嘩啦!”
對門傳來什麼巨大的動靜,把她剛剛從頭髮裡揪起來的那點靈感打散了。
——“呯咚!”
又一聲。
池清皺了下眉頭,在門外響起第三聲“?當”的時候,拉開抽屜,拿出自己的降噪耳機,戴上,打開。
世界頓時安靜,一秒沉入海底。池清緩了口氣,重新把手放上鍵盤,準備敲下第一個字。
——她的門鈴響了,降噪耳機都降不了的噪音。
加班中的編輯的神經頓時緊繃,池清把耳機一摔,從椅子上跳起,大步走到門前,氣勢洶洶地一把拉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