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是我的錯,”珀西瓦爾說,“我總是……那個詞怎麼說,大手大腳?毛手毛腳?笨手笨腳?”
確實笨手笨腳,池清想。光是她自己目睹的,就有這麼三四回了。
“不過你不是魔術師嗎,”池清說,“我以為你們這一行,至少反應都很敏捷——”
說錯話了。
雖然意識到的時候,不該說的已經差不多全部說完,麵前的卷毛青年也紅了臉低了頭,像隻在鍋裡蜷成一團的大蝦。
“所以我還是學徒。”小聲說的。
池清含糊著應了一聲,剛要換個話題趁機撤離,裡麵的水管師傅探出身來了。
“這老外還是魔術師?”他看看池清,又看看莫西瓦爾,“嘿嘿”笑著咧開嘴,“那給咱們露兩手?”
眼睛閃閃發亮,仿佛看見一隻會翻跟頭的猴子。
“好啊。”珀西瓦爾意外爽快地答應了。
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也沒有那麼笨手笨腳,他利索地找了副撲克牌,利索地洗牌,切牌(中間掉了兩次),然後把牌在桌上推開一攤,正好是個完美的扇形。
這倒是挺熟練的,池清想,大概是他們的基本功。
然後珀西瓦爾抽了十張牌,在桌上翻麵攤開。他抬眼看看池清,做了個“請”的動作:“選一張自己喜歡的。”
池清還沒動,水管師傅搶先伸手一點:“就這,草花Q。”
魔術師學徒臉上紅了紅:“不是的……不用告訴我,你自己記住就行了。”
“噢,可以可以,”水管師傅連連點頭,“那我換一張……好,記住了!”
池清想了想,大概知道這是要玩什麼了。
然後珀西瓦爾收起那十張牌,混在一起,放回牌堆;他又作勢對著整疊牌吹了口氣,重新把上麵十張放到桌麵上。
“你心裡想的那一張,已經不在現場。”珀西瓦爾說,嘴角浮起一絲神秘的笑容——符合行業標準的神秘笑容。
然後他掀開了第一張牌。
接下去,是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
所有的牌都翻完的時候,水管師傅“哎呀”一聲,瞪大眼睛,看看桌上的撲克牌,看看珀西瓦爾,又看看池清:“真的,我挑的那張方片9不見了!”說著他又重新把十張牌看了一遍:“真不見了,沒了!”
魔術師學徒眯著眼笑,笑得含蓄又得意。
“你還真會變魔術啊,”水管師傅說著,拿起桌上的撲克牌翻來覆去地看,“這是怎麼弄的?你怎麼知道我想的是方片9?”
“他不知道你想的是方片9,”池清說,“他就是重新拿了十張牌——不管你想的是哪張,肯定都不見了。”
……完了,又嘴快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該說的又全說完了。池清趕緊打住話頭,悄悄瞥眼看麵前的兩人。
兩人的表情都十分僵硬。
水管師傅臉上驚奇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皺了眉頭眯了眼,又看看珀西瓦爾,嘴角一扁:“原來是這樣啊……”
意味深長的語氣。
“……不是,雖然原理很簡單,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池清說,“這個要求手速和技術……你看,你剛才不是就沒發現嗎?”
雖然竭力補救,還是為時已晚。
水管師傅嘴上“對對”“有道理”地客氣著,還是掩不住滿臉的索然無味;他又說了幾句,就轉回去繼續修管子了。
珀西瓦爾不說話,一張張收起桌上的牌,歸攏,疊好,放進盒子……落寞得像條獨自淋雨回家的小狗。
“……對不起。”池清小聲說。她當然知道當麵揭穿魔術手法是相當不厚道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