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後的第三天,傅衝帶著從泰國帶回來的禮物來到水果店。阿標在外麵使了個眼色給他,傅衝點點頭,他已經料到那個男人此時的狀態不會很好。

林原胡子拉渣地靠在床頭抽煙,看見傅衝進來,陰沉的臉色稍稍和緩了一些,“玩得不錯,黑了點。”

“沒怎麼玩,主要是還願。”傅衝看了看眼前麵沉似水的男人,腦海裏卻是三年前自己在四麵佛前許願的畫麵,那佛前許下的願望裏,裝的都是眼前這個男人。

他將東西放在床頭櫃上,伸手去煙盒拿煙。林原眯著眼睛看著他,見他抻出一隻煙,便將手裏的火機打著了火。

傅衝俯下頭去點火,隻感覺林原的臉變得很近,他的心忽然跳得厲害,當香煙與那藍色的火苗交融那一刻,他聽到男人在自己耳邊幽幽地說了句,“新年快樂。”

傅衝愣了愣,“還有三四天才元旦呢。”

林原將打火機“啪”地扣在床頭櫃上,“現在不說,到時候上哪找你去?”他好像有一股憋了很久的氣猛地爆了出來,賭氣似地站起身,“行了,我也不求誰可憐,你過好你自己就行了……用不著施舍我。”

林原一股腦說完那幾句話,轉身便出了房間,等他走到外麵的小路上,卻已經後悔了。

新年夜的港島燈火如晝,蘭桂坊人流如織,暄鬧異常。

考慮到今天這樣的日子,平治提前幾天便在LaDolce Vita 97訂了位,否則,大家便隻能站在大街上喝酒了。

四個人一邊閑聊一邊看著舞池中活力四射的俊男美女,FRANK的手時不時在平治的身上撫摸著,兩個人偶爾對視一眼,便深情地親吻一下。

閂安瞪了這對秀恩愛的家夥一眼,看了看身旁的傅衝,後者眉頭皺著,似乎在想心事。閂安麵前的酒不知不覺中便喝得飛快,一杯接一杯。傅衝沒有像從前那樣細心地勸說他喝的慢一點,而是有些恍惚地盯著酒吧的對麵出了神,那裏是另一家德國風情的酒吧,門前站滿了持杯聊天的男人,各色人種、各種帥氣。他想到七年前的今天,也是在那個位置,一位混血帥哥向自己舉杯示好,那個男人醋性大發地朝對方吹著口哨示威。那個男人……有的時候真的像個孩子。

想到他,傅衝的心又無法抑製地痛了一下,或者說,從那天林原和自己使性子摔門出去後,自己的心便時不時地感覺到痛,因為他那些憋悶的氣話,因為一連幾天見不到他,因為重逢後的跨年夜裏……竟然見不到他!

可是……可是真的好想他啊!

傅衝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仰頭喝了下去。

閂安默默地拿起酒瓶,給傅衝又倒上了半杯酒,“新年快樂,”他手中的酒杯輕輕碰了碰傅衝的。

傅衝怔了怔,“這麼急著祝福?離敲鍾還早呢。”

“你不是喜歡去時代廣場嗎?我怕到時候那裏太吵,你會聽不到……我的聲音。”閂安幽幽地說了一句。

傅衝低下頭看了看杯中的酒,“新年快樂。”

可是為什麼,說著這句話的閂安和自己,卻似乎都並不快樂。

那麼他呢?在那個有些陳舊的小區大門外,一間小小的水果店裏,孤零零的床上,那個落魄寂寞的男人,又在做些什麼?他會……快樂嗎?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得急了,傅衝感覺眼前有些模糊的影像在晃動,他仿佛看到林原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漸漸出現,他一個人慢慢在小路上走著,偶爾看一眼腕上的手表,輕輕地撫摸下表盤。他走到了店門前,目光在傅衝經常停車的地方停留著、尋找著,嘴角浮現出無可奈何的苦笑。他進了房間,床頭上一本發黃的小冊子孤零零地放在那裏,他隨手翻了翻,靠在枕頭上,小冊子被他壓在心口的位置。窗外有煙花升空的歡騰,他好像有些受不了這聲音,眉頭擰成了直線,嘴裏輕輕說了句什麼。他慢慢下了床,走到對麵那幅素描前,窗外又是一顆炫目的焰火,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也照亮了素描中傅衝沉醉的臉。他輕輕把臉向那畫中的人靠近,輕輕地,吻在那冷冷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