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道。
“不知襲人使了什麼手段,老太太抱孫心切,竟將她留在身邊,如今連暗處也下不得手了。”賈母年紀大,雖稀罕嫡孫,但寶釵三月有餘並無動靜。如今見襲人有了身子,自是喜歡,心裏提防寶釵母女,便令襲人在她房裏與史湘雲作伴。
“老太太也太心急了些,你們新婚才三個多月,哪有那麼快的。”薛姨媽為寶釵不平道。
母女兩個計議半日,想了幾個法子皆不可行,忽聽鶯兒進來道:
“薛大奶奶打發了個婆子來傳話,說是薛大爺與人打架。那婆子也說不清楚,太太和姑娘快過去瞧瞧罷。”
“你剛出閣,你哥哥就又生事,也忒不省心了,盼著被人打一頓才好。”薛姨媽起身狠狠道,話雖如此,到底心疼,轉而安撫寶釵道:
“你這裏也一堆事,就不必過去了。你哥哥常同人打架,不過幾兩銀子的事,我兒切莫擔心。”
“媽你快去,完了使人來告訴我一聲。”寶釵站起相送道。
“我省得,寶玉屋裏你該料理的就早些料理了,這事上可心軟不得。”薛姨媽複又叮囑寶釵道。
“蟠兒呢?”
“大爺被幾個官兵帶走了,說是給人家抵命呢。”尤二姐拿手帕抹了抹眼淚,啞著嗓子道。
“什麼官兵,抵什麼命呢?沒給他們銀子?”薛姨媽急道,尤二姐卻隻是哭,一句話翻來覆去顛三倒四,就是說不清楚。
薛姨媽聽見抵命二字早唬得半死,又見尤二姐糊塗,忙遣人說與寶釵,自己也在房裏大哭。
“媽且別哭,打聽清楚哥哥的事情要緊。”薛寶釵聽說這次不同往日,忙扶著鶯兒急急忙忙過來。
“可遣誰去打聽呢,正出了事,一個得用的親近人也沒有。璉二爺也不在身邊,你那二爺也是個不中用的。”
“媽忘了還有琴兒他們麼,使薛蝌去打聽不就完了?”
“隻怕他們不肯好好出力。”薛家大房與二房也不過是麵子情,當年你爭我鬥的也沒少下絆子。
“如今也沒法子了,老太太經常使東府裏的爺們打探消息,咱們卻是使不動的。好歹先打聽清楚,再求我們府裏太太和老爺想辦法。”
“你說的是,如今隻有這樣了。”薛姨媽聽完,便遣了婆子吩咐薛蝌去打聽。
“大哥哥如今被關在牢裏,說是前日打架打死了一個夥計,官府尋他去抵命呢。我使了不少銀錢才見到大哥哥,不過這半日光景,就吃了不少苦,說是趕緊去榮國府求二老爺出力,把他撈出來。”
“你可打聽得他怎麼就打死了一個夥計呢?可認罪了?”寶釵忙細問。
“大哥哥去店裏吃酒,那夥計沒眼色,隻管招呼旁人,大哥哥一怒之下擲了一壇子酒過去,本無意害人性命的,這些都據實說了。大姐姐放心,大哥哥雖吃了不少苦,意氣倒還在,不將那些衙役看在眼裏,說大姐姐嫁了國舅爺,打死人也不過是榮國府一句話的事,求大姐姐早些贖了他出來。”
“哥哥糊塗,若隻一味認作失手還好辦些。”寶釵聽了頓足道。
薛蝌不欲摻和,待他們問完話,便告辭離去。
“你大哥哥說的對,咱們快去榮國府裏找你姨母姨夫幫忙。”
寶釵見母親哥哥都想的容易,自己卻有些擔憂,隻盼能順順利利將哥哥從牢裏保出來。
“蟠兒也太不長記性了,上次在金陵就白白打死了人家一個公子,好歹將事情掩住了。這次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一個夥計,我是沒辦法了。”賈政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