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囑的話,有些寒涼,在這夏日午後,冰水般澆地人一激靈。
身後女子低聲答應,“是。大人。”
第一百五十章 民婦田苗苗,夫君已故(1)
一路再無言。
一個是被這火熱熱的天氣和這無奈的差事搞得不願開口,一個是低眉順眼跟著,不敢開口。
別說開口了,連眼睛都不敢亂看。
路過的太監宮女對這一段時間來一直在發生的事情早就見怪不怪,一個個對著國師行了禮低頭走自己的路,至於太上皇寢殿裏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太上皇的寢殿近在眼前,門口嚴陣以待的衛兵莊嚴肅穆的表情,站成兩列,手握長槍,槍頭金屬在烈日下刺痛了眼。
那女子,突然緩了緩步子。
“跟上。”國師沒有轉身,隻是說道,步子也沒有停。
衛兵齊刷刷收了長槍,後退一步,恭敬行禮,“國師大人。”
“嗯。本官帶來了一位大夫,請通報一聲。”國師客氣有禮地看向隊伍盡頭,說道。
那侍衛轉身走到廊下去敲門,同開門的小太監低聲說了些什麼,小太監點點頭,轉身走進去,沒一會,又出來了,對著國師鞠躬,側身,讓開了路。
“跟上。”見狀,國師抹了抹額頭被曬出來的汗,回頭對著身後女子說道。
那女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隻看得到她發紅的額頭,她低頭稱是,小心翼翼亦步亦趨地跟上。兩邊長槍似乎對她影響很大,她很膽怯。
至於寢宮的金碧輝煌,她根本沒有膽量去欣賞,低著頭跨過了高高的門檻,穿過了珠簾,穿過了明黃的縐紗,一路到了龍床跟前,她才悄悄抬了頭,又瞬間低下了。
和外麵的酷熱相比,寢宮裏放置的冰讓人四肢有些冰涼。
她的動作太細小,國師都沒有發現。他對著龍床裏似乎睡著了的人說道,“太上皇,大夫來了。”
“嗯……”龍床裏,精神極度不佳的男子疲憊地睜開了眼睛,看了眼國師,又看了眼低頭的女子,說道,“抬起頭來。”
語氣很淡,卻無端讓人很有壓力。
那女子聞言,緩緩抬起了頭,那幾縷掉出來的灰白的頭發因著臉上被曬出來的汗而黏在了臉上,顯得土氣又髒亂。
太上皇不動聲色暗地裏歎了口氣,失望漸生,“把脈吧。”
暮書墨說,她這些年來都沒有淡去的滿腔恨意,恨極,愛極,恐怕這份感情到了如今到底是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了。所以,驟然聽到自己病重甚至病危,她一定會來。
可是這些日子過去了,大夫一波波地來,又一波波地走,她卻始終沒有出現。
手腕上落下一隻有些冷汗的手,那手似乎有些顫唞,因著主人的害怕而顫唞。
太上皇下意識地看向那手,和這女子給人的感覺一樣,粗糙,皮膚有些黑,像是很多年辛苦勞作下來的手,典型的外鄉農婦吧,滿滿的煙火氣。
心中那個人是什麼樣的呢,靈動,可人,喜歡甜甜笑著膩在自己身邊,師兄師兄地叫。即使知道了自己身份,也喜歡叫師兄,她說,因為這是她獨一無二的稱呼。
他仿佛累極,收回目光不願再看,隻是突然餘光中瞥到了什麼,仿佛一道驚雷炸響在腦仁裏,轉到一半的脖子突然就僵住了動不了,然後,倏然回頭,死死盯住那農婦手腕——
青灰色的粗布麻衣,邊緣都已經起了毛邊,因為清洗了太多次,泛著白。
那農婦因為給他把脈,伸手的動作讓本就不太長的衣袖又向上拉了拉,露出一小截手腕,和衣袖相連的部位,露出半個火苗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