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月府大門口,他連一眼都沒有瞧她,可見,所謂愧疚,也不過是這位殿下安慰自己罷了。那一日,他站在長公主身旁,別人不曾發覺,她卻是看得明白,他的眼中隻有長公主一人。
因她微笑,因她皺眉,因她動怒和喜悅。
至於旁人如何,在他暮書墨眼中,怕是半點幹係都沒有的。
“如今,月家不該有那些個限製人的規矩了。”暮顏歎了口氣,知道月林兒自己足夠清楚,轉移了換題,“若是得空,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若是要來夕照,便托人寫信給我。”
眼前之人,可以說是月家傾倒的罪魁禍首,卻無端讓人討厭不起來。人人都說她是這個世界最尊貴的女人,高居雲端之上俯瞰眾生如螻蟻,但是這一會兒相處下來,卻又覺得,其實和她們並沒有什麼區別,一點架子也沒有。
她沒有穿朝服,穿著一襲白色長裙,裙子繁複層層疊疊,行走間如雲朵般飄逸,腰間一顆碩大紅寶石璀璨奢華,在此刻淡薄的日色裏,折射著刺目的光。
她溫柔微笑,自稱“我”。
可是,那日月府門口,張揚、霸氣、肅殺、決絕的女子,亦是她,那怒火,宛若驚動天地,令家主都駭然倒地。
思及此,月林兒終於明白,這女子動怒也好,平和也罷,都不過是因為月蟬,於是後退一步,行了禮,道謝,“謝長公主殿下。”
這位殿下,和他是一類人。
……
吉時很快就到了。
大門口已經響起了喧嘩聲,是來接親的丞相大人到了。
屋裏,那位大嬸嬸走出來,對著暮顏有些拘謹地笑,“殿下,新娘子的蓋頭,還是由您來蓋吧。”這位長公主蓋的蓋頭,怕是天下獨一份的。
暮顏點點頭,聞言就往裏走,進門前笑著回眸,對著這位大嬸嬸笑道,“其實,你叫我丫頭,也是可以的。”多少年,沒有人這麼親切地稱呼她,或者說,從未有人這樣稱呼過她,丫頭。
初來之時,她是良渚尊貴的郡主,嬌養在太上皇身邊的寵兒,人人護著寵著,卻沒人敢這樣喚,後來,成了暮離的私生女,所有人都說她是廢物,丟了將軍府的臉麵,這般帶著疼惜的稱呼自然也沒有。
到了如今,更沒有了。
走在身後一步的大嬸嬸聞言一愣,下意識抬頭,就看到那位尊貴的女子眼中情緒波動,又愣了下,才笑著喚道,“噯,丫頭。”
將門口互動看在眼裏的月蟬了然,對著暮顏招了招手,她現在開始便不能說話了。
屋內其他的喜娘見到她進來,都後退了一步讓出了位置,頭微微低著,很是拘謹的模樣。方才月林兒的那句話,所有人都聽見了。對著這位長公主,他們的心情敬畏有之,複雜更有之。
畢竟,月家今日的情境,可以說是她一手造成。
暮顏卻並未在意,她走到月蟬跟前,看到又精心修飾了一遍妝容的月蟬,本就美麗的少女,此刻真的是驚為天人。嫵媚、嬌羞、明豔,所有詞彙都已經不足以描寫起萬一。
按照規矩,新娘子是要手握著蘋果上花轎的,但是月蟬不同,她手裏拿著的,是個黑檀木小盒子。
盒子裏,便是自己送給她的戒指。
“師姐。緊張麼?”她雙手輕輕搭上紅蓋頭,看著抬頭看來的新娘子,她長長的睫毛下,含笑的眼眸亮若星辰璀璨,她搖了搖頭,指了指暮顏,有你在,便不緊張。
禮樂聲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