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顏雖然這般想著,卻終究什麼也沒說,當日一群人圍在白鹿居的小爐子跟前,守著一隻藥膳雞的情景,難免讓人感懷……
她學著厲千川的模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替兩人又斟滿了,才說道,“有空回來看你,或者你去看我,帶上桃花醉,和小叔和你,一醉方休。”
想到了什麼似的,又說道,“放心吧。上陽燁不會不讓你走的。”
“以前吧,總覺得那小子分外惹人厭,搜刮了我所有的桃花醉不說,還一直要拉著我下棋,煩得要死!”不知道為什麼,才喝了一杯酒,竟覺得微微有些醉意,很多原本不會說的話,竟也如同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收不住了,“但我也知道,他苦啊!那些年,估計傾城府的每一塊殘桓斷壁都被他摸過了,他整夜整夜地不睡,你……你不在的那些年,他幾乎是魔怔了一樣的折騰自己,也折騰我們。”
“如今,倒是覺得,那些被折騰的日子也不錯,至少不會這般空寂……”
這個和往日所有樣子的安陽王爺都不同的厲千川,讓暮顏微微意外……他們離開了,離開地幾乎是毫不猶豫,因為前方又必須要去的理由,於她是,於南瑾是,於暮書墨也是。可是,那些留下的人,便這般對著物是人非的回憶,一日日糾纏著。
老夫人那日跪著要她放開暮書墨,怕最多的還是如此吧?那個折騰在熠彤每一個人生命裏,刻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的暮小叔,突然抽離之後形成的空白,需要多久才能適應?
暮顏終是歎了口氣,想起那晚,落魄小院的牆頭,少年一手執酒,一手吃雞,自有瀟灑恣意,卻滿腹愁緒的模樣……
厲千川微微地苦澀,那澀意似乎融化在了酒裏,怎麼喝,都覺得今日的酒不對味,他喃喃道,“星兒知道你回來了,總想著來看看你,卻又覺得愧疚,日日在府中徘徊猶豫。”
暮顏晃著琉璃杯,微微出神,有種物是人非的錯覺感,她突然格外理解厲千星的感覺,厲千星的一生注定了站在原地等待徘徊,看著身邊的人上演瞬息萬變的轟轟烈烈,隻有自己,靜止在安陽王府如同堆砌起來的湖水。
任你滄海桑田。
“若你還介意,我替她道個歉。”厲千川看著眼前的少女,兩年時間,她似乎變了許多,最明顯的便是氣質,有種時間沉澱下來的感覺,倒讓人忘了她其實也才十六歲。
那日,她捧著金印,一步步走上祭壇,華麗宮裝的長長下擺,一層一層拂漢白石台階,少女走得自然而穩重,嘴角的笑意,溫和、柔軟、慈悲、憐憫,她神情自若地接受萬民朝拜,一點緊張或者得意都沒有,仿佛於她而言,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榮辱不驚。篤定自若。
暮顏搖了搖頭,“道歉什麼就不必了,我走之前去看看她,也算是……了了她心頭的那點鬱結吧。”
滄海桑田,千帆過盡,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呢?太過於執念某一個人,某一件事,太過用力,終成心魔。經曆了這一些,難道還看不透麼?厲千星是如此,謝錦辰是如此,還有,那個林依依也是。
最後,她都沒有告訴任何人,林依依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那個已經魔怔的女子,已極是可憐,便讓她在那華麗的囚籠裏,終此一生吧。
這一日,厲千川喝了很多酒,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桃花醉喝完了,又讓人從萬品樓搬來好多好酒,一壺一壺地喝,吆喝著暮顏一起,一直喝到腳邊堆滿了空酒壺。
他說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