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在假裝。

隻是,她不明白這孩子為什麼要裝弱,但凡是其他人,到了皇後跟前,就算是真的身無長物,也要博一個出臉露相的機會,可是這孩子卻是反其道而行之。

她都看在眼裏,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還有一個如此感同身受的,便是暮雲雪了。

她不喜歡暮顏,也不討厭。準確地來說,是無視。即使她成了嘉善縣主,在熠彤皇城之外的大家小姐圈子裏,可以憑著身份橫著走,但是終究沒有太多大家小姐願意跟她來往,終究是上不得台麵的私生女。

可是今日,別人沒有看到,她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令皇後娘娘一瞬間失了態的眼神,那雙眼睛裏,沒有膽怯、沒有懦弱、沒有緊張,潑墨般濃黑的眼瞳裏仿佛是無邊的深淵,看一眼,都覺得不寒而栗。

雖然轉瞬即逝,可是她真的真切看到了。那種寒冷,比之當日敗在她手下被她用歲和指著還要無力地多……而且更重要的是,皇後娘娘的失態,總讓她不安。某些她不知道、超過她掌控的東西,似乎正在慢慢滋生出來。

她,有些不安。

一群人,同坐於桌,卻心思各異。真正氣定神閑吃菜的,反而沒幾個。

反倒是坐在皇後身邊的郡主,壓根兒感受不到絲毫奇怪的氣氛,倒是吃得怡然自得,吃到一半,突然似乎想起來似的,說了句,“不知何故,嘉善縣主坐在那兒?”

目光直直落在距離皇後最遠的位置。

按理說,這落座的位置也是極其講究的,雖然因著皇後抬愛,將暮雲雪招致身邊坐著了,但是基本的禮儀來說,嘉善縣主是絕對不能坐在最末尾的,再如何,她也應該是坐在一品誥命的老夫人身側。

方才沒人提起,眾人似乎也接受得心安理得。

這會兒,被人如此點破,卻怎麼也覺得別扭著了,一些小姐們悄悄挪了挪屁股,有些如坐針氈的感覺。

皇後眼神不經意落到某一處,那裏,一個早已抖得跟篩子似的宮女腿一軟,跪了。方才,便是她帶著暮顏去了這最末尾的位置。

“娘娘……”老夫人起身,緩緩勸道,“想來也不是故意的,無礙的。”這孩子純粹裝柔弱,雖然不知道何故,但是自己的兒媳婦竟然是她請出的佛堂,之後也對這孩子關注有加,衝著這一點,這孩子對將軍府便必然是沒有惡意的。

心思回轉間,便也出手幫了。

皇後卻一點都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這都被人提出來了,還能怎麼著,淡淡哼一聲,“拖下去,杖斃!”

五個字,淡淡的殺伐氣,帶著若有似無的血腥。

外麵,有太監低頭走來,拖著小宮女離開,又有小宮女們過來麻溜地換了座位。

皇後才狀似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若不是夕顏,本宮還沒發現。現在的下人們,做事愈發倦怠馬虎,連嘉善縣主都不認識了。”

暮顏誠惶誠恐地起身,行了禮。

“娘娘,書墨最是喜歡這個小侄女兒。”郡主嬌柔一笑,她很是自然而親切地稱呼暮書墨為書墨,對他們之間的親昵分毫沒有遮掩,“若是嘉善縣主在宮中受了委屈,書墨必定會怪罪於我的,自然得多關注著些。”

“你這孩子,就是瞎操心……本宮看著嘉善縣主也是極其喜歡的,怎麼會委屈了她。”皇後拍拍身側少女,又笑著對老夫人說道,“瞧瞧,還未過門呢,就開始護上了。倒是顯得本宮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