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顏呆愣愣的,連自己都不太明白乍然看到暮小叔是什麼情緒,有些委屈,有些歡喜,她囁嚅地呼喚,“小叔……”眼睛似乎有些微微的溼潤。
暮書墨站在原地,看著她微微笑著張開雙臂,“過來。顏兒。”
八天,從發現疫病到如今,足足過去了八天。她愈發不愛說話,不知道對誰去說,擔心給本就壓抑沉悶的氣氛裏又加上了負能量,於是便日日挺著,做著許多人的主心骨。漸漸地,錢老也會來征詢她的意見想法,於是,更不敢有絲毫懈怠。
這是她第一次,肩上扛著一個鎮的百姓的期待。
特別是知道這一切最終的原因是因為自己或者南瑾之後,這個胡同,就愈發地出不來了。
“小叔……”她走過去,一步一步,十來步的路程,她走地極慢,又忐忑、又驚喜,每走一步,眸中淚光就盛一分,一直到走到暮書墨跟前,她就著張開的雙臂依偎進他懷裏,臉埋進他的胸膛,便不再說話了。
漸漸地,暮書墨便發覺,那塊衣襟濕了,心髒的某一處,微微的揪著疼,從暮顏回到將軍府開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哭泣,沒有聲音,也許也沒有表情,隻是一個勁地流著淚。
“小叔……”悶悶的聲音傳出來,還有鼻子抽[dòng]的聲音。
“嗯,我來了。”他擁著暮顏,輕撫著她的發絲,歎息,終究是個孩子,怕是這些日子以來,都不曾好好睡過吧。
“小叔……我害了很多人……”
“不。你救了很多人。”
“那個下毒者,是想害南瑾……是我連累了大家,連累了陳小石……”
她哭訴著這麼多天來壓在心頭的重擔,似乎隻有對著暮小叔,她才能卸下所有防備,因為隻有這個人……無條件包容、嗬護、保護她,他說過,有他在,自己可以做那個安安心心的十四歲書院學子。
“怎麼會是你連累的呢?我們家顏兒那麼好,救了一整個臨澤鎮,這可是功不可沒的事情……不用擔心,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我不是來了麼?那些想要傷害你的人,都由我來處理。沒事了……沒事了……”暮書墨輕輕拍打著懷裏的孩子,柔聲安慰著,自己也終於鬆了口氣。
沒有人知道他這幾日是如何過來的,六年前他已經經曆過一次了,再也經不起再一次的失去。此刻少女在懷,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這些日子日夜驅馳,換了好幾匹馬,隻為了盡快趕到這裏,隻為了確定她一起安好。
原諒他的自私,這一個鎮的百姓,他隻要她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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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顏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以至於剛剛醒來的時候,暮顏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哪裏,她走到小茶幾旁想給自己倒杯茶,結果發現茶壺是空的。
當下就皺著眉吆喝,“瑾——”
門簾被掀開,帶進微腥的海風,門口的男子,長身玉立,眉目含笑,風流倜儻,一襲深紫色錦袍,外罩銀白色紗衣,有著任何人所不及的瀟灑華貴,他一手掀著門簾,一手端著瓷碗,款步而入。
原來……這不是夢。小叔真的來了。
“就想著你這會兒該醒了,過來喝粥。”暮書墨將瓷碗放在小幾上,隨手拿了一本身側的書翻著,這是他來了之後士兵臨時搭建的帳篷,比之旁人的要考究很多,竟還隨後放了幾本書,方才這孩子哭著哭著竟然睡著了,抱著回來的時候見這個帳篷正好搭好,比之暮顏自己的舒服多了,便抱著來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