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許多人,見過百態眾生,於是多了幾分閱人本事,隻覺得這女子……看似溫軟,實則深而沉。

他未作言語,任由小廝推著,跟著厲千川進去。

彼時,卻有小廝呆愣愣張著嘴,一溜煙跑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謝錦辰神色不明地回頭看了看院子大門口,最終什麼都沒說。←←

倒是厲千川,將食盒和桃花酒交給了聽到動靜從今早剛整理出來的小廚房裏鑽出來的沉施,含笑解釋道,“來的路上遇到了錦辰,想著好久沒碰個頭了,便自作主張一並邀請了。三小姐莫要怪罪。”

暮顏含笑,“怎會?小叔多次提到,說是至交好友,能得二位大駕光臨,今日小院蓬蓽生輝。”

可不就是蓬蓽生輝,剛剛跑過去的小廝別以為她沒注意到,想必不一會兒,老夫人就該知道這兩尊大佛來了這將軍府最落魄的小院了。

她笑地意味不明,“不過就是得委屈兩位大人了,這院子……著實有些簡陋。”

可不就是簡陋麼,就快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

暮書墨似乎才發現一樣,環顧了一圈,院子空蕩蕩的隻有幾根雜草,正廳說是正廳,卻看著很是陰暗潮濕,一點兒都不亮堂,嘀咕道,“丫頭,我說你這院子,少了個桌子凳子啊……小譚,去,叫上幾個人,把我院子裏的石桌子搬來。”

小譚本來在幫著沉施張羅碗筷,一聽,腳步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堪堪穩住了,撫額,什麼石桌子,那可是正兒八經的玉石好麼?三爺當年還是三少爺的時候,從老太爺那軟磨硬泡搶來的,珍惜地不得了,連擦桌子都是親自來的,半點不假他人之手。

如今倒是大方,說送就送。

可主子都交代了,也隻能領命,下去尋了人搬桌子,那桌子可重著呢!

暮顏一聽就知道,這位爺送出的東西,絕對不會寒磣,當即也不推脫,道了謝笑眯眯受了,又張羅著沉施去搬了凳子出來給安陽王爺坐著,目光不由再次落上謝錦辰的腿。

謝錦辰,在熠彤身份之尷尬,和她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家淵源細數起來可以長達千年,興衰起落早已能寫一部編年史。到了前朝,更是盛極一時。隻是朝代更迭,這些前朝舊物、舊人自然免不了顛沛,而良渚開國陛下就是她那位外祖,素來手段狠辣性情涼薄,當初的開國功臣前朝舊臣能砍的都被他砍完了,而謝家,以舉家財勢搏了一線生機。

其實她始終覺得,謝家能保一命,最重要的還是太上皇擔心全砍完了史書上不太好看,便留了那麼一個,何況,太上皇征戰殺伐,軍中一應開銷皆需錢財銀兩,開國之初更是國庫虛空,謝家的錢財的確不亞於雪中之炭。

也許,那終究是一代帝王的惻隱之心。

而當今陛下,卻比他爹更謀於算計。

他不信任謝家,甚至不信任自己父親留下的人,上位之後一兩年,便把一應老臣全部貶的貶,殺的殺,來了個大血洗。

謝家的生意、仕途頃刻間分崩離析。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的是,數年後,他給了謝家最不得寵的庶子最閃耀的仕途——大理寺卿,正三品。看似胸襟博大容人雅量,隻是這扇仕途的大門獨獨給了一個最不受寵的庶子。

謝錦辰成了曆史上唯一一個坐著輪椅“走”上朝堂的人。

廟堂之高,陛下從未信任與他,周身布滿了各方眼線,一個行差踏錯就有可能丟了小命。

家宅內院,父兄親情早已被各種猜忌消磨殆盡,每個人都在懷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