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住了。
本來倒也還好,可是姑爺也是個靠不住的,是駐守邊疆的下等兵,這些年,兩國友好沒有戰亂,上頭的將領也不會時時關注下等兵的動向,於是,懶散好賭,愛喝花酒,那點俸祿完全不夠用。不夠用了,心情不好,就酗酒,一喝醉就打媳婦……
安大娘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卻又別無他法,隻想著力所能及地多幫襯幫襯自己女兒,一年到頭,每天天還沒亮就要起來和麵,做饅頭,風雨無阻的。一開始隻覺得下雨天腿腳不利索,也沒注意,漸漸地就嚴重了。
到了如今,一到陰寒天氣,那手腳就全身不得勁地疼。
上陽夕顏自然知道,安大娘的腿,其實就是風濕性關節炎。
上一世,她媽媽也是有關節炎的,疼起來的時候每夜每夜的睡不了覺。她媽媽的女兒也是常年不回家的……她媽媽的女兒,拚盡了全力甚至拚掉了命地想要躋身大城市想要給老人一個更好的晚年。
如今,才知道,最美不過陪伴。
隻是,這懂得,終究太晚了。如今天人永隔,不知道在那個時空裏,可還好?
想必是好不了的。麵對自己的死訊,麵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想來,這輩子都好不了了吧……
這冬日的風,涼的整個人都瑟瑟發抖……冷到了骨子裏……
“小顏?”李大爺看著她神情落寞地發呆,擔心的叫了聲。
瞬間回了神,嘻嘻笑道,“虎子哥很可愛啊,前兩日還幫我掏鳥蛋吃呢!”
她很喜歡這個小鎮,喜歡這個小鎮的人。上輩子快節奏的兩點一線,這一輩子記憶裏那些黑暗詭譎,這個小鎮的善意淳樸就顯得格外溫暖人心了。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李大爺的眼笑眯眯地亮了起來,仿佛誘騙小孩的大灰狼,意有所指地問道:“小顏很喜歡我們家虎子?”
“是啊!”
李大爺的眼,更亮了:“那……小顏以後做我家虎子的媳婦怎麼樣?”
額。上陽夕顏愣了。然後尷尬了……她才9歲!就算李小虎也隻有十歲!這李大爺是不是心急了點兒?她無奈地做害羞狀,低下了頭,咕噥:“李大爺……你……”
“哈哈……”李大爺看著“不勝嬌羞”的上陽夕顏,覺得這閨女做孫媳婦真是太滿意了,笑眯眯地準備回去提點提點自家孫子,這女娃娃白淨漂亮,可人討喜,可別被別人家也看上了。
又看著這孩子天寒地凍地站在這封口賣饅頭,小臉凍地通紅通紅的,既然是自己未來孫媳婦,自然得照顧著點,當即豪氣地說:“小顏,你還有幾個饅頭,我都買了。”
有人全買走,夕顏自然是樂意的,當即看了看:“誒!謝謝李大爺,還有兩個。”
“行!我都買了,你趕緊回家去吧,這天兒,怪冷的。一會兒指不定就下雨了。快回家!”
“謝謝李大爺!”上陽夕顏很是感激,李大爺每天兩個饅頭都是克著扣著才能支撐下去,如今為了她早點收攤。任何善意,不管多大多小,她都珍之重之。就像那一個安大娘的一個饅頭,簡單的心意,滾燙到讓人落淚。
李大爺買著最後的兩個饅頭走了,她收了攤回家去,一進門就聽到安大娘壓抑著的呻[yín]。
心頭一沉,今天天沒亮,安大娘就忍著痛起來做饅頭,那雙手,她看到的,都已經伸不直了。要不是今天早上自己壓著她去休息,想必還要跟自己一起去賣饅頭的。
無論哪一世,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哪怕知道自己女婿是個無底洞,可總想著再多給點,哪怕一點點,自己女兒便少辛苦一點點。
她將一應工具放進廚房,許是聽到了她的動靜,安大娘壓抑了呻[yín],故作輕鬆地問:“小顏回來了?”
“恩,大娘,我回來了。今兒個把我剩下的饅頭全買走了,所以賣的格外快些。”她推門進了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