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節
莊生曉夢迷蝴蝶,是耶,非耶?
杜平安,男,三十三歲,二十一世紀一個成功的企業家,在他短暫而輝煌的人生盡頭,雪白的病床前沒有嚶嚶哭泣,戀眷不舍,有的卻是無休無止的爭吵,年輕的妻子和年邁的養父母為了他身後的億萬家財反目成仇。
杜平安,男,二十二歲,1898年冬突發殺症,一病不起,性命垂危。
躺在床上的杜平安渾身猶如被碾碎般疼痛,居高不下的燥熱燒得他昏昏沉沉,耳邊不再有令他煩悶的爭吵,似乎有一雙手正一點點驅趕渾身的燥熱。混沌不清的腦子閃過無數淩亂的記憶,破敗的建築,古樸的長袍,粗長的辮子,還有那一雙爬滿繭子,黑乎乎,卻異常溫暖的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杜平安艱難的睜開酸澀的眼睛,入眼灰白厚重的紗帳讓杜平安有片刻的愣神。想坐起身,剛一昂頭,一股眩暈便席卷而來,杜平安又重重的躺了下去。又過了許久,腦海中的眩暈和胸口的惡心之感才慢慢平複,杜平安輕輕扭過頭,打量自己的房間。
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這裏不是醫院,沒有雪白的床單,沒有消毒水的氣味,也沒有令人作嘔的爭吵;熟悉的是,這裏的確是“杜平安”的臥室,那個生活在清朝末年,一個小小賤吏出生、成長,或許也是死亡的地方。
厚重紗帳兩側,用兩個銅製的大環挽住,這讓杜平安無需抬頭,便能瞧見房間內的布置。一隻漆油褪盡的衣櫥上,黑乎乎的鐵鎖磨得光溜,失去了棱角;靠著紙糊糊的窗戶底下是一張桌子,桌旁放著兩把老式的“太師椅”;地是青磚鋪就的,一塊一塊之間,能瞧見中間綠油油的苔蘚。
“嗚~~~”稍一挪動身體,杜平安發出一聲痛苦的呻[yín],不知是否躺得太久,他感覺自己的手腳都有些麻木酸痛。低頭查看自己的身體,灰白的長褂洗得發白,穿過領口可以看到自己蒼白消瘦的胸膛。抬起手,手臂瘦弱,十指纖細猶如女子,這是一雙讀書人的手,杜平安如是想著。
緩緩靠向身後的床欄,感覺背部骨骼擠壓的疼痛,杜平安知道,那個叱吒商場,奸猾如狐的杜平安死了。而活著的是生活在這個動蕩年代,操著賤隸過活的杜平安。知道這一切的杜平安,沒有恐懼,沒有困惑,甚至沒有一點點的不適,除了身體帶給他“剝離”的疼痛,他似乎覺得他本該生活在這裏。
“醒了?”“吱呀——”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位老人:乍一看像個落魄的和尚。寬大厚重的長袍穿在佝僂的老人身上,顯得臃腫頹廢,光禿禿的腦門上爬滿皺紋,身後一條稀疏花白的長辮淩亂的編著,一根油膩膩的麻繩從雜草一般的辮子尾端拖了下來,一直拖到膝蓋下麵。
老人端著熱氣騰騰的大白海碗,走進房間,沒有抬頭看一眼倚靠在床頭臉色蒼白的兒子,甕聲甕氣的說了聲,“醒了?”,就將手裏的白殼海碗擱到床沿上,隨後扭頭轉身,朝門外走去。這時候杜平安才發現,這位年齡剛過五十的老父親蒼老得令人心酸。
“。。。。。。”杜平安看著老人佝僂蹣跚的背影,開口想說些感謝的話,卻一下子難以張嘴。“父親”是個威嚴又溫暖的稱呼,杜平安一直這樣認為,可惜他是孤兒,沒能真正體會“父愛”的博大與寬容。而“義父”,除了帶給他無休止的“索取”與“打罵”外,隻有病危前那一張虛偽的麵容。
端起海碗,熱氣撲麵而來,帶著一股米粥的清香,小小喝上一口,入口清甜,粘稠,唇齒留香。輕輕咽下,順口滑溜,一下子溫暖到心裏。曾經病床上的杜平安是多麼期待有這麼一小碗清甜的小米粥,可惜直到他死,也沒能嚐到這味道,而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