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一掌擊向他的脊背,李衍霎時吐出一口黑血,落地的血液裏夾雜著無數蟲屍,有些還在垂死掙紮,絞在一處,甚是可怖。
“阿薑,謝謝你。”
李衍被南宮煙控製的這幾日,行為雖無法自主,卻清楚地知道自己經曆了哪些事,“朕做錯了那麼多事,謝謝你還肯救朕。”
雲薑神色冷然,“你不必謝我,我並不想救你。”
三人避在內外兩扇城門之間,靠宮城內的一扇門被宮內重甲兵擊打地轟隆作響,少商在氣孔內望了眼,招呼雲薑過去。
“是蘇統領帶著禁軍過來了!”
城門的機括就在手邊,得知宮內情勢已被掌控,雲薑雖然有些高興,卻猶豫了,若是此刻開門,城樓之上的豫王性命必定難保,可若是不開,城樓之上的箭羽如雨降至,恐怕隻會犧牲更多人的性命,她身處之地,也會變成修羅場。
“李衍,你聽著,若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即刻就打開城門,放你過去。我要你保證,不殺豫王,還有薄櫻的孩子,那孩子你答應過我的,你可願意?”
睿帝從沒有像這一刻一樣答的鄭重,“朕答應!不殺豫王,不殺孩子!”
雲薑的手剛撫上機括,身後便傳來李重景怪異的嗓音。
“夫人,本王看在薄櫻的份上,一而再,再而三選擇相信你,你卻是這樣對待本王信任的。都給本王聽著,誰也不許開城門,誰敢亂動,本王即刻殺了誰!”
少商手中的重劍蠢蠢欲動,向雲薑使了個眼色,雲薑義無反顧地扳動機括,與此同時,少商的重劍已架在了豫王喉頭。
“快走!”
雲薑將睿帝推了出去,自己以性命相脅蘇阿讚率兵退後三尺,少商趁此時機帶著豫王退向城樓之上。
城樓之下蘇阿讚高呼,“豫王殿下,你的援軍未到,如今已無退路,你若肯就此投降,皇上可赦你死罪!”
李重景從少商劍下掙脫,將劍鋒指向雲薑,“都是你這個女人害本王,今日本王若不殺你,難消心頭之恨!”
雲薑一步步退向城樓邊,少商心知雲薑為了薄櫻,必然不願豫王有何不測,隻能緊緊跟著豫王身後,相互製衡。
“重景,你不可以殺小姐!”
衛風與薄櫻及時趕到城樓之上,豫王聽見薄櫻的聲音回首,少商趁他分神之際上前摟過雲薑,護在自己身後。
他的下巴在雲薑額頭輕輕掠過,熟悉的胡茬和掌心的溫度令雲薑有一刻悵惘,仍由他握著自己的手,享受著這久違的保護,這分明是……
薄櫻與豫王在城樓之上相擁,沒有多餘的言語,已勝卻萬千旖旎。
朝闔門外煙塵滾滾,朔方鐵騎真的來了,豫王摟著薄櫻,“阿櫻,援軍來了,我們有救了,還有我們的兒子,我一定會從李衍手中把我們的孩子奪回來!”
“重景……”
當鐵騎陣陣來到城樓下方時,騎著一匹紅鬃走在鐵騎前方的,正是一身紅色鬥篷的蕭清河。
“李重景!放開你身邊那個女人!你不是想要入主贏宮,奪取帝位嗎?隻要你現在在我麵前一劍將這個女人刺死,我蕭清河就率這五萬鐵騎衝入贏宮,為你廝殺出一個帝位!”
李重景輕撫薄櫻的臉頰,“我們已經分開太久了,我李重景,是不會為了帝位,而殺掉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的。”
蕭清河惱羞成怒,“這個女人對你,當真那麼重要嗎?李重景,我可是聽探子來報,你和這個賤人所生的兒子還在睿帝手中,若是本王女此刻就率兵攻進贏宮,想必你和那賤人的兒子也活不成了吧!”
她隻是如此一說,薄櫻心中就一陣鑽心的疼,“王女,不要……”
薄櫻望向城樓兩邊,一麵是挾持她兒子的禁軍,一麵是朔方鐵騎,隻要她在,蕭清河就不肯出手救李重景和孩子,進退兩難。
“你這個賤女人,根本不配與我說話!”
“清河王女,是不是今日隻要我死,你就會救殿下,救我兒子?”
雲薑見她有輕生之意,忙上前製止,“阿櫻,睿帝答應過我,不會傷害豫王和你們的孩子!”
薄櫻看了眼李重景,搖搖頭,“小姐,我相信你,可是你不知道,殿下是個怎樣的人,他在朔方的遭遇,我都聽清河王女說過了,他的恨意太深了,除非讓王女帶他回朔方,否則叫他在睿帝眼皮底下苟活,他會生不如死的。”
薄櫻倔強地一掌推開雲薑,奪過豫王手中長劍,“殿下,答應我,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
“不!”
隨著豫王的一聲低吼,薄櫻長劍一揮抹向自己脖頸,縱身跳下城樓,李重景拉著她的衣角隨之而去,兩人一前一後跌落在蕭清河麵前,溫熱的鮮血濺在蕭清河臉上,她瘋了似的下馬,扶起李重景。
“重景,殿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寧願死,也不肯跟我在一起,我不要你死,你活過來啊!”
豫王逼宮的變故在那一刻徹底終結,此後睿帝賜死馮氏與女華宮南妃,為源氏門閥平反了冤案,立皇長子李固為太子,同時宣布女樞宮貴妃病逝。
東宮之中,照顧過皇子與豫王之子的侍女早已被馮太後滅口,因為容貌太過相似的緣故,誰都以為,逼宮那一日,被豫王搶去的那個孩子,才是真正的二皇子。
三個月後,朔方王庭傳來王女大婚的消息,聽聞王女因是帶著個一歲大的孩子出嫁,是以所嫁之人,不僅是來自贏國的病弱書生,還神誌不清,隻有六歲孩子的智商。
源氏府邸,雲薑與慕夫人正在教源昭學步,芙兒喜笑顏開地進來,遞給雲薑一封信,那信上的字跡雲薑與慕夫人都極為熟悉,婆媳倆會心一笑。
依照信中地圖所指,雲薑獨自來到京郊,鬱鬱蔥蔥的竹林中藏著一處清雅的竹舍,家禽幾隻,屋外有石桌石凳,院外還有一處溪流。
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立在溪邊吹著玉笛,正是二人邊城初見的那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