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潯最受不了的場麵,其一是送別,其二是痛哭流涕的久別重逢,看著衛風一個錚錚鐵漢哭的鼻涕眼淚直流,他很是無奈。
“別叫了!堂堂七尺男人,為什麼至於哭成這樣,等他救不活再次死透的時候,你再哭喪也不遲。”
衛風紅著眼聞道,“神醫,你什麼意思?我們少主不是還沒死嘛。”
“哼,都這副樣子了,沒死……也未必能活。”
“你不是神醫嗎?求你救救少主!”
衛風這撲騰一聲跪在燕潯麵前,叫他很是焦躁,這就跟薄櫻剛得知源少商沒死時一個樣子。隻是薄櫻如今知道內情,將他拉起來拽到一邊。
“衛風,燕神醫已經盡力了,他把姑爺從瀾滄江救回來的時候,姑爺不僅身受重傷,全身還被火舌燒的沒一塊好肉,是燕神醫想方設法,一個人將姑爺帶進了這裏,找到這些青荇,才救回姑爺的,他已經盡力了!可是姑爺能不能醒過來,咱們現在隻能聽天意,他也無計可施了呀。”
“一定有的!少夫人如今被睿帝禁錮在宮中,舉步維艱,日夜承受錐心之痛,若她知道少主還活著,一定會……”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燕潯製止,“在我還沒有讓源少商醒來之前,你們誰都不許出去,更不許將少商昏迷在此的消息告訴妹妹,如此不僅幫不了她,若是少商有個三長兩短,妹妹一定承受不了第二次這樣的傷痛。”
衛風推開薄櫻,走到燕潯麵前,“你是少夫人的哥哥,照理說,衛風身為家臣,不該這樣冒犯你,可是你知不知道少夫人如今在宮裏過的是什麼日子,睿帝將她禁錮在宮中,每次去見她,她心裏有多難受,可是為了源閥的人,她卻不能反抗,就連小少爺,也險些遭人毒殺,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
這樣下去,少夫人還能支撐多久,她說過,她寧死不會做對不起少主的事,天知道睿帝的耐心還有多久,若是真到了忍無可忍的那一天,她們母子到最後一刻也不知道她們的丈夫、父親尚在人世,該有多殘忍!”
燕潯聽聞雲薑在宮中的遭遇,再也無法冷靜,“你住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有我燕潯在,就不會讓這一切發生!你先回到那個冰窟窿裏去,等過了今晚,我會給你一個交待!”
衛風還想再說些什麼,被薄櫻拉住,“你走吧,小姐是燕神醫的妹妹,他會想出救姑爺的辦法的。”
布滿青荇的洞中再次恢複了平靜,燕潯看了眼石基上的少商,負手而立,“阿櫻,我想,隻有用那個辦法了。”
薄櫻知道他所說的辦法是什麼,早在衛風闖入之前,他就起過這個心思同她商議過,更一手教會了薄櫻在整件事的過程中,她該做的事,隻是薄櫻覺得那個方法太殘忍,始終沒有答應。
“不,就算小姐知道,她也不會同意的。”
燕潯挽起袖口,給她看自己的手臂,從掌心開始,一直有條黑線蜿蜒進袖中,薄櫻從來沒見過這麼古怪的症狀,“這是……”
“阿櫻,前些日子你是見過我發病的樣子的,很恐怖是不是,我一直沒有跟你說,其實我的日子不多了。我的病,我們燕家世世代代所遺傳下來的病,才是真正無藥可醫的。”
“這是什麼病?”
燕潯眼中第一次露出絕望,“不知道,這也許是一種詛咒,燕家世代行醫,從鬼門關前救回了太多的人,我們燕家從來沒有活過四十歲的男人,我的父親死前對我說,這是上天對我們燕家逆天改命的懲罰,我們燕家世世代代都要付出的代價。隻是我雖在多年前跟先祖所叮囑的那樣歸隱,卻狠不下心當真放著那些該救的人不管,我又救了很多人,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我的病症,來的比父輩們都早,甚至沒有為燕家留下一兒半女。”
他又苦澀地笑了笑,“好在,妹妹與你都學到了我的一些皮毛,有這些流傳後世,也就夠了。說這些話給你聽,隻是想你知道,即便今日我不用這樣的方法救少商,日後也一樣會死,與其如此,還不如讓自己有些價值。
阿櫻,不要猶豫了,動手吧,這是救少商的唯一一個辦法!”
薄櫻顫微微舉起手中長劍走近他,一劍刺入他的左胸,看著血順著他的身體流下來,燕潯竟滿足地笑了。
“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不要告訴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