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瑕從善如流,叉起一塊火腿蜜瓜卷放進嘴裏,讓吃吃,讓喝喝,吳總的笑容裏有些無奈,但更多的還是疼愛,“這孩子,隻顧和我裝聾作啞的……我聽說你的工作室又要搬了,怎麼,嫌爸爸給你租的地盤不好啊?”

“挺好的,但現在找到更好的地方了。”

“在哪裏?”

“國金。”

現在的辦公樓檔次已夠高了,但論租金,依然無法和國金相比,但吳總並不問為什麼,就是伸手去掏支票簿,“錢夠不夠用?不夠爸爸給你開支票。”

劉瑕笑笑,“一直都是夠的。”

見吳總將信將疑地投過眼神,她加一句,“一直都是夠的,但如果您要贈予,我也不反對。”

吳總的手停下來,他有點氣餒,“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帶任何附加條件,不得追回的贈予?”

劉瑕聳聳肩,“您的律師手裏還有模版合同吧,要送的話,讓他擬個合同就行了。”

“那,這次餐敘,就是你上次請求的價格了?”吳總的聲音慢了下來,表情還是那麼若有所思,不露絲毫傷痛。“你覺得,這樣足以償還我付出的人情嗎?”

劉瑕的沙拉來了,她的牙齒陷進脆而多汁的生菜裏,“您覺得不夠嗎?”

吳總的笑很含蓄,“瑕瑕,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第一時間聯係到我的,接到你這個電話的時候,我正在主持一項跨國會議,我丟下了至少三個跨國集團的VP,給國內的好幾個好朋友打了電話,才輾轉請托到一位給你開門,為此,我也用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

“那您覺得怎麼才夠呢?”劉瑕問,蝦子在她口中迸出鮮甜,她享受地眯了眯眼,喝口水換換味道,又去嚐火腿蜜瓜。

吳總歎口氣,麵上自然浮現少許慈父的失落與歉疚,“你知道,爸爸一直以來想要的就隻有一件事……”

“就隻是一件事嗎?”劉瑕問,火腿的微鹹與蜜瓜的清甜在口中融合,烹飪都是七分材料三分工,在國內而言,這間餐廳的材料也算是頂尖了。

“這件事又何嚐不是包涵了所有事呢?”吳總反問,他的聲音苦澀少少,就像是杯糖加得不夠的咖啡。“蝦米,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爸爸願意付出所有來補償你,真的,隻求你給爸爸一個機會……我不會要求你融入現在這個家庭,我知道,這是對你的傷害,但是……但是我真的想聽你再叫我一聲爸爸……”

多少愧悔,都藏在這句話裏,濃得化不開,像是從心裏嘔出來的血,凝聚了對自己無能的痛楚,對時間難回的無奈,縱使現在業已功成名就,但造成的傷害也難追回,不論吳總多有權有勢,在這一刻他依然是個卑微的弱者,甘願獻出所有給她踐踏,以此來償還自己的罪,換取到的不論是一絲溫情,少許寬恕,還是無窮無盡的憤怒與仇恨,他也都甘之如飴——隻要劉瑕還能將他當作父親看待,這都是他願付出的代價。

劉瑕叉起一個生蠔送進嘴裏,來自海洋的鮮味迸發開來,帶了一絲微澀的海鹽味道,這樣新鮮的生蠔仿佛都在呼喚一杯好酒來配。她回味地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吳總,露出了解的笑容,“這次去美國,你不是去平事……或者,至少不是平公司的事吧。吳瑜的抑鬱症,又複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