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瑕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連所能夠感覺到,那搖搖晃晃的天平,能感覺到無數個過往的瞬間從她眼中閃過,這些年他們為她提供的幫助,讓她感覺到的溫情——他不會說自己和妻子做得很少,但,想到這些基於同情和義憤的熱心,竟能成為她心中這麼重的籌碼——

“……我沒有感覺。”

片刻後,劉瑕開口說,她的語調還是那麼的冷靜,“這樣的事,或遲或早都會發生的,我早就又感覺了。”

“你是說,你早就看出了他喜歡打人?”

“我知道他喜歡用暴力來發泄情緒,但這不是全部……他對我有欲.望,我一直都知道,但這是……變態的,他自己知道這點,他也還把自己當個好人,所以,他一直在壓抑,每當他對我有想法的時候,他就打我,這種施虐,是性.欲的一種發泄,對社會道德來說,也無傷大雅。”

劉瑕扯了扯唇角,眼神似乎能看進連所心底,她慢慢地說,“畢竟,打孩子是很常見的事,他娶了我媽,又沒把我這個拖油瓶踢走,我應該念他的恩德……別人都是這麼想的,他受到的壓力,也不會那麼大。”

連所說不出話,不僅僅因為蝦米,這個才13歲,就像是個瓷娃娃的小女孩吐露出的高深詞彙,也因為這事實的驚悚和個中蘊含的冷嘲,她沒有說謊,他知道,隻是——

“那……你媽知道嗎?這個……變態的事。”

“她知道,不過沒說過。”

“她是什麼反應……”

“有時候她會罵我,說我是狐狸精、不學好,不過也不解釋為什麼那麼罵。有時候她會保護我,和劉叔叔吵架,然後也一起被打,視她當時的情緒而定,你知道,自從她被拋棄以後,精神狀態就一直不是太穩定,對我的看法也時起時伏,有時候她看到我,會想起我生父,然後打我、罵我,有時候她又會抱著我一起哭,她再婚後,這種愛恨的移情就換做另外一種形式來表達。”

“你……為什麼不和我們說?”

“沒有用。”

“……”

“那,她自殺,和這件事有關嗎?”

“嗯,有關,頭天晚上,我在洗澡的時候,劉叔叔讓我出去,說我洗澡費水,要打我。她和劉叔叔大吵,第二天起來繼續吵,我感覺她當時的情緒已經快崩潰了,她自殺的直接誘因應該是這個。”

“你猜到了……但為什麼不和我們說?”

劉瑕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沒有用。”她耐著性子解釋,“她是沒有辦法離開男人一個人生活的,你看,她被拋棄以後,日子過得多麼淒涼,其實有很多辦法可以維持下去,但她做不到,她心靈上不能沒有男人支持。”

“如果她夠狠心,能無視劉叔叔的變態**的話,也許還能活下去。但她有時候又放不下責任感,或者說,還有一部分,是不能接受自己隻是這個婚姻的搭頭,劉叔叔是因為我才娶她,她根本沒能占有到這個男人的挫折感在反彈——一定要介入劉叔叔對我的虐待。那接下來她隻能麵對兩種後果,第一種,再次離婚,帶我離開這個男人,這是身為母親的責任,和正常人的選擇,但這樣的話,她又沒有男人了。連叔叔,我媽媽過不了沒有男人的日子的,沒有男人,她的心就是死的,她離婚以後,我和她一起單獨生活了兩年,我明白的。更何況,她下崗了,沒有工作,沒有錢,離開劉叔叔,我們兩個去哪裏,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