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就站住了,左右看看,低下聲來和劉瑕八卦,“以前哪裏有這麼熱鬧?要不是老先生今年做這個決定,大家天南地北的,一年也難得過來幾趟。這下麼好來,輪流上陣,追著老爺子的屁股跑,以前麼還要點臉麵的,老爺子不開心了還先回去,現在都不管了,老爺子怎麼放下臉也要賴在這裏。出去散步都要跟屁蟲一樣的,這叫人怎麼講?三先生這一走,更是慌了,都是怕欽欽真的把財產拿走——大姑姑還好,本來常來的,四先生特意跑回國,這段時間就賴在這裏……嘖嘖嘖——”

她邊說邊搖頭,滿臉不以為然,講完了才繼續帶劉瑕往前走,進了屋,又成了那個安分的保姆,“劉老師,你滿上去試試好了,欽欽這幾天又是不開門了。三餐都是我送到門邊去,他有時候吃,有時候不吃……”

講著講著,門口有動靜了,有人一邊講話一邊進來,“終究她對欽欽有什麼好影響?就是江湖騙子都有三板斧,事情要往長期看好吧,就算偶然有點改變,這不是又打回原形了——”

保姆對劉瑕擠擠眼,無聲地說一句‘四先生’,轉身又迎上去,“回來啦,今朝外麵有些冷的對吧——”

劉瑕站在樓梯口回看,大姑姑虛扶著老先生進來,身後跟著西裝革履的四先生——見到劉瑕他也不往下說了。老先生臉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大姑姑和四先生倒是可憐的,都是四五十歲的人,滿臉都還陪著小心。“爸,慢慢走,湖邊水汽重,你關節慢點又要疼了。”

老先生不理她,一雙眼盯牢了劉瑕,很有點怒氣在裏麵,劉瑕看得有點好笑,站在當地衝老先生微笑,“老先生。”

老先生冷冷看她一會,大姑姑和四先生幾乎滿是希望地屏息觀察,劉瑕自覺就像是台灣鄉土劇裏的反派女配角,妖言蠱惑大家長,讓他倒行逆施,搞得整個家搖搖欲墜,而現在正是她招數用盡,老爺子即將清醒的關鍵時刻——

半晌,老先生歎口氣,揮揮手——沒回答劉瑕的問好,但也不阻她上三樓。

大姑姑和四先生追著他往小會客室走,大姑姑急得跺腳,“——爸!你這是——”

劉瑕輕巧閃上三樓,她對沈欽的精神狀態有不太好的預感:一般來說,從她踏進月湖山莊開始,多少都能感到沈欽的凝視,他的眼神會透過攝像機傳遞過來,甚至連攝像頭的擺動,也都帶著情緒。但今天,沈欽對她的出現毫無反應,就好像過去幾天那樣,再也沒有通過Q.Q等管道來表達自己的訴求。

她輕敲木門——就連木門上方的攝像頭都沒轉動,但,過了數秒,門還是開了。

“……欽欽?”她的腳步要比平時更急切一些,諸多可能從心底劃過:沈欽的情緒是在做視頻時開始崩潰的嗎?在派出所,他曾試圖向她敘述自己遭受校園暴力的細節,決心無需質疑,但語句破碎得無法形成有效信息,典型的用力過猛……為了舒緩情緒,也減輕他的敘述時的壓力,她建議由他來製作那段視頻,還特地強調,不需要在乎時限……但,沈欽還是在兩天內給了她一份長達20分鍾的視頻,從視頻中原創素材的比例來看,從他開始做視頻到交貨,沈欽極有可能根本沒合眼睛……

一反她的猜測,屋內很明亮,窗簾是拉開的,陽光肆意地灑在整潔的室內。運動區和生活區空空如也,劉瑕特意繞到工作台後方,沈欽也不在那裏。

她的眼神落到臥室門上,這是整間套房唯一密閉的空間。